第三十七章 玉米(1 / 1)

珍娘怎么都没有想到,蒋金凤的亲事定的如此之快。

日子流水间,珍娘似乎是看见赵氏最近进出院子里外,比较频繁的样子,但是也没听着什么风吹草动啊。

直到九月底的一天,蒋老头幽幽的在饭桌上突然开了口宣布,“老大,金凤也老大不小了。昨儿个我给她定了门亲,等这一阵忙过秋收,就让你娘去城里扯几尺红布回来。”

“给她裁一身嫁衣,赶在十月中之前,让她出了门子去吧。”

几乎是一桌子的人都震惊了神色。

珍娘来回来回的喝下了两大口粥,才算是有点点消化了,这个来得实在是突然的消息。

“啥?爹你说啥呢?金凤定亲了?咋定了?啥时候定的?”钱氏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高着嗓子问了出来。

“定的啥人家啊?我咋一点都不知情呢?”

蒋老头眼神都没稀得给她一个,捧着饭碗沉着脸色,说道,“饭桌上咋咋呼呼的,想造反了还是咋的?不想吃饭的,就给我滚出去。”

“老蒋家啥时候破的规矩,爷们家家的在饭桌上说事呢,自己男人还没张嘴,一个女人家的,倒是先抢上话口了。”

钱氏被训得不敢再吭声,只能给自己男人使着眼色。

“爹,这事听着太突然了。咋都事先没听你说起过呢?”蒋老大斟酌着话音,开口问道。

自己男人开了腔,钱氏也只敢小声的在私底下嘟囔着,“是哩,也没见着有媒婆上门来啊。”

“没有人牵媒,前一阵我在村口下棋,打听到的那户人家。昨儿个我特意去那边庄子上走了一趟,对方是个鳏夫,原来的老婆死了一个来月了,下头有三个孩子。

家里有七八亩地,金凤嫁过去至少吃穿不愁。”

话落,老爷子就耷拉下眼皮子,不打算再说了。

也丝毫不管这一桌子人,各自心里的看法。

“妈啊,爹你咋看上这么个人家呢?我家金凤咋说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啊,咋就给她配个鳏夫呢?还三个孩子?”钱氏是头一个炸起来的,显然,这亲事她是没法接受的。

却不想,蒋老头再度开口,“亲事我已经定了,彩礼我已经收了,回头让她奶把金凤的八字找出来,给人送过去。”

“对了,迎亲的日子我也已经定了,就下个月十五号。”

老爷子一锤定音的语气,显见得压根就没有要与人商量的语气。

蒋老大觑了觑老爷子的脸色,踟蹰了一会,终究还是没敢开口。

钱氏还想闹腾的,却被自己男人的眼色给拦了下来。

关键是,蒋老头撂下饭碗离开桌子,说的最后一句话,给了她莫大的震慑。

“谁要不想在这张饭桌上端碗安生的饭,就给我滚出去。我不管你们谁是哪个屋里的,只要是这个院子里住着的,以后就得记住了,这个家里现在是我说了算。”

最后,钱氏连彩礼钱都没敢张嘴问半句,就这么认命的由着蒋老头独裁似的定了她闺女的亲事。

连对方是个什么名,什么姓,都一概不知。

珍娘第一次感知到自己在这么个大家庭里,命运的茫然。

老爷子的专制和独断,倒是给她重重的提了个醒。

同是一个院里的孙女辈,她的命,在蒋老头的眼里,也不见得就比金凤贵上多少。

所以,她得想办法摆脱了蒋老头,未来对她命运的操控的可能。

珍娘头一次萌生了想要分家的想法。

却没想,她这想法,在十多天后的某一天,竟然实现的那么的快。

那些天,珍娘觉着家里的日子,就跟往常一样似的平静,没带出一丁点征兆的样子。

忙活了七八天的秋收了,老蒋家的一众大大小小,都有些面带了疲色的样子。

尤其是今年秋天的雨水显得特别的足,大家伙正忙着收玉米的点,赶上老天爷连着下了好几场雨,珍娘跟着家里的大人们,顶着雨,在田里也折腾了个够呛。

总算是把地里的玉米棒子都掰回来了,却还没碰上一个好天气来晒。只能成堆成堆的,堆在自家院子角落,临时搭建起来的一个木头棚子里面。

蒋老头子天天的阴着个脸,站在院子里面,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不停嘴,白雾袅袅的烟气吐出来,就跟他的心情似的,烟云笼罩,一片愁思。

老蒋家的一众小辈们都不敢惹他,尽量不让自己的身影,晃荡在老爷子的面前。

最近山上湿滑,也不好上去,又赶上家里秋收,珍娘兄妹几个已经有好些天没得打牙祭了。

别人家农忙的时候,家里的伙食还能改善改善呢,偏老蒋家不兴这一条,还是一日两顿,只炖土豆白菜的时候,锅里多放了两滴油。

这一阵,他们兄妹几个肚子里,又靠的慌了。

赶忙的,趁着这秋收结束之后,出去寻摸点吃的。

兄妹几个也没别的辙,野味是肯定没有的,河里又接连涨了水,也捞不着什么鱼。

还是珍娘想到了一个主意,领着三个哥哥,到田里去掰别人不要的嫩玉米棒子。

就是那种长赖了的,一根棒子都没巴掌大,上面统共没有七八粒玉米粒的那种。

庄户人家爱惜粮食,像这种玉米棒子,掰回去也晒不老了,磨不出面来,不过,即使这样,也有人家舍不得丢,给掰回家去的。

今年,是赶上了雨天,家家户户的抢收玉米的时候,就顾不得这么许多了,倒是在地里遗留了几根。

珍娘兄妹几个,就是专门到田里来捡漏的。

“二哥,三哥,你两可找细点,别那么溜达似的。”

仔仔细细的把几乎光杆儿的玉米杆子上,来来回回的寻摸了个遍,兄妹几个总算是跨越了三四块田,才找到了三十来个嫩玉米棒子。

撕开玉米皮,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玉米粒来,珍娘把这些一个个的,都小心的剥了下来。

嫩生生的玉米粒,轻轻的拿手指甲一掐,就有汁水爆出,带出一丝丝的清甜气息。

“三哥,麻溜的去把咱的锅铲勺子,那一应的家伙事拿来啊。今儿个我给你们做玉米烙吃。”

这么嫩生的玉米粒,珍娘都不打算先拿水焯了,直接裹上生粉液,下锅煎熟了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