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吃的事儿,一年到头没两顿荤腥也就不说了。我敢说从我嫁过去十来年,我连一顿饱饭都没吃上过。本来家里田也不多,人倒是不少。
你们是不知道啊,一到饭点,挤着一桌子的人,饭食就给那么点。十来个人就跟猪拱食似的,朝着桌上的一个食盆下手。抢得快才能勉强混个饱。”
噗嗤......珍娘知道她这一声笑,挺不厚道的,实在是她讲的这场景忒有画面感了。
不过,这笑声确实跟她小姑这会唱苦情戏的调不搭。
就这么的,气氛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的挺尴尬的。
“闺女,咱家还有没有点心盒子了?去拿些糕饼点心出来,给你姑还有全儿尝尝。”蒲氏对珍娘说道。
也算是填补她闺女刚刚那会的失礼,更是给她男人一个面子。
明显的,蒋老二这会已经被她妹子,说的面上动容了,那小心脏里不知道咋心疼了她妹子呢。
至晚,蒋老二留着蒋春草娘两在家里吃饭,蒲氏也没说什么。
倒是珍娘使了点小坏,不让给整治啥好的饭菜。
只烧了一大锅的土豆,在锅沿边上放了个布袋子,里面搁了一小把米,跟着土豆一起煮熟了。
这是庄户人家,尤其是日子过得穷的人家,常常拿来招待外客的法子。
“娘,咱家今儿个晚饭吃素点,正好换换口味。”
蒲氏嗔怪的点了她一下,不过也没说啥,“你啊,就是个小精怪——”
“不是我小气,主要是这一下午的时间,我也瞅明白了,我这小姑可不是个好对付的。比我大伯娘还有爷奶他们还要难搞嘞。
这要是不给她露点穷相来,指不定以后天天就来打秋风了。”
不管蒋春草信不信这穷,珍娘觉着她们装也得装一下,至少不能大鱼大肉的,惯着那娘两的肠胃。
“我就怕你爹看着这吃食,面上不好看。”蒲氏说道。
珍娘撇了个小嘴,“这一大锅的土豆,都是咱自家人吃,单把那布袋子里的大米,给他们娘两一人端一碗。咱们这样的待客之道,还有什么可挑的啊。”
她就不信,自己那爹会当着别人的面,傻吧拉几的拆了自己家人的台。
所以,娘两也没费什么心思,甚至没费多少工夫的,就把这顿待客的饭打发了。
“也不晓得她小姑要留在家里吃饭,啥准备都没有。中午的时候,咱爹把咱家那一罐子油,还有肉,都拿去了。家里现成的吃的,也就这么些。这晚饭,咱就将就点吧。”
蒲氏稍微客套了两句,端着这饭菜上了桌。
她也没直接念了穷,就这么半真半假的解释了两句。
不管蒋春草是怎么想的,蒋老二倒是没吭声,他平常就不怎么进厨房,所以,也不晓得这灶上做饭的情况。
老爷子上午叫五妞来拿油拿肉,也是事实,所以,他可能就觉着家里真的没油没肉了。
珍娘就看她小姑一脸耷拉下来的表情,张了嘴像是要说什么似的。
“哇塞,还有炒鸡蛋嘞。都好长时日没吃过这个了,就这一盘子鸡蛋,还是刮的油罐子底下的那点油沫子炒的呢。小姑,你们中午在我爷那边吃饱了肉,这鸡蛋就给我留两口呗,我也馋这个呢。”珍娘故作夸张的说道。
话落,就拿了筷子夹了一筷子鸡蛋吃了。
看得她小姑一阵眼角直抽抽了,也顾不得是真是假了,先下了筷子,夹了鸡蛋给她儿子的碗里去。
饭后,蒋春草露出想要在自家留宿的念头,被蒲氏一口拒绝了。
“咱家没有那多余的被子,总不能让你们大冬天的睡冷炕。”
所以,蒋春草登了一回自家二哥家的门,却是带了一肚子的不痛快走了。
不过,让珍娘和蒲氏意外的是,这小姑一直到走出他们家院子,也没再提那要结亲的话了。
“会不会是娘你回绝的太干脆,我小姑知道在你面前没机会了,想找机会单独跟我爹说这事。”
蒋春草走了以后,珍娘私下跟蒲氏说道。
“也不是没这可能。她那人精着呢,目的性又强,一准没这么容易死心的。
咱这两天防着点,把你爹看紧了,别让他往老院子那边去。省得他扛不住他妹子哭哭啼啼的那劲,稀里糊涂的犯了浑。”
娘两商议妥了,这几日要对蒋老二看严一点,至少得等那娘两离了二沟村,才肯他独个往老院子那边去。
却没想到,很意外的,蒋春草娘两第二天上午在老院子那边吃了顿早饭,就赶回去了。
走之前,甚至也没来他们这边打个招呼。
倒是事后,蒋老二脸色郁郁了好几天,在蒲氏耳朵边嘟嘟囔囔的碎碎念了几句。
“他娘,你们这回也做的太过了。好歹是我的亲妹子,她那日子上艰难,咱能帮衬点就帮衬点,咋说也得顾一顾这血肉亲情啊。”
蒲氏甩了个大白眼珠子给他,当初他们一家子人条件最困难的时候,那些个血肉至亲,咋就没来一个两个的帮衬帮衬自己家里呢?
不过,她也知道不能拿这话来说,到时候又是啥‘谁家穷困,谁家如今条件好了,能拉拔就拉拔一把’什么的......
压根就扯不完的皮。
蒲氏转了个心眼子,拿这话来怼了自家男人,“她可没找我帮衬,从头到尾都是念给你这二哥听的。跟我,还有除了你之外的咱,都没关系啊。”
“你想要帮衬啥就帮衬啥。不过呢,咱这家里家外的,究竟有多少家事钱财是你挣出来的,你心里也得有个数。拎出你一个人挣来的,再扣掉养老婆孩子的,你兜里还能剩下几个,你全拿去帮衬你那亲妹子,我都没有意见。”
蒲氏三两句话就把蒋老二堵的没了话说。
“另外呢,还有个事,我得提前跟你通个气啊!
就你那亲妹子算计的,我儿子跟她闺女的那亲事,我是指定不同意的!甭管她那闺女是啥货色,就冲着她有个这样的娘,我也不可能同意了这门亲。
也不想想,真成了亲家,我儿子还不够她扒皮的呢!你可别背着我,私下许了她啥子的。”蒲氏特意交代了一声。
话落,想了想,又正了颜色的添了句,“你许了也做不得数。咱们家孩子的亲事,都得我说了算,你说了一个都不算。”
蒋老二听了这话,脸上更显抑郁了,他怎么都觉着,自己在这家里越来越没有地位了。
以前是暗着没地位,反正那会家里也没钱,也涉不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屋里屋外的也没多少说话的机会。
现在却换成明着没地位了,一个大老爷们,被自己媳妇这么板上钉钉的,明明白白的说了,自己说的话不算,还真是有些没面子。
好在,没当着孩子们的面说出来这话,不然,自己在闺女儿子面前,也没啥当爹的威严了。
蒋老二突然觉着,这日子过得,还不如以前穷的时候得劲呢,至少那时候不存在啥‘谁说了算,谁说了不算’的问题。
蒋老二脸上那郁闷之色忒过明显,蒋大壮他们几个或许不知道什么缘由,但是珍娘却是知道的。
现在,蒲氏大事小事的,都爱找自己商量,拿个主意。
她对于自己老娘这般强势的态度,表示着一百分的支持。
一山容不得二虎,一个家里也由不得两个人来做主。
蒋老二的个性,太过于软弱,又没啥主见,注定了他那样的人,是当不得家做不得主的,尤其是他耳根子又软,只能蒲氏态度强硬起来,才能大事小事上断了后顾之忧了。
不过,珍娘也有法子治愈自己老爹的那点子抑郁。
当晚,小丫头就特意做了一盆酸辣肥肠面,端到她爹的面前。
蒋老二喜欢吃肥肠,卤的,炒的,他都爱。
所以,当那一大盆的酸辣肥肠面,端到他面前的时候,那股子酸酸辣辣的味儿,加上这肥肠特有的香味,一下子就勾得他馋虫出来了。
等到他把那一盆子的面条吃光,连着里头的汤都喝干净了的时候,蒋老二只觉得身心说不出来的畅快。
那会子也不再抑郁,现在的日子过得有钱了,却不得劲啥的了,他倒是换了个念头,得亏如今这日子过得富足殷实的啊,否则哪里来的这么有滋有味的生活啊。
粗面饼子对上酸辣肥肠的抉择,他肯定没二话,知道怎么个选法。
就冲着这一口肥肠面,蒋老二也不想计较旁的了,撇开这好吃到让人吞掉舌头的滋味不说。
就闺女和儿子对他的这一片心意,也能说明,自己这个当爹的,在孩子们眼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这不,自己也就不过就是表现了一阵不高兴,这下雪天的,老大还特意去镇上提溜了两副大肠回来,晚上,闺女又亲自下厨,锅上灶上的忙活了半天,只为了他吃上这一口。
唉,算了吧,在自个媳妇面前没地位就没地位呗,反正自打他们成了亲,他在婆娘面前也没有说了算的时候。
这么想着,蒋老二就觉着自己头上漫天的乌云散了,第二天又是乐呵呵的一天了。
珍娘瞅着她爹郁郁了好几天的那脸色,总算是有了转晴的样子,决定还是继续她的美食攻心计策。
吃过了酸辣肥肠的面条,今儿个她就想整一锅猪肝汤粉来试试。
二沟村是比较偏于北边的地界,所以,这边的人普遍的还是以吃面食为主,黑面的馒头,玉米面的饼子,就是庄户人家饭桌上的主食。
珍娘上辈子是个南方人,吃惯了大米,但也没有说就不喜欢吃面食,所以,他们家这几年一直就是大米白面的买了,倒换着吃。
昨儿个给蒋老二做肥肠面,她就想起以前吃的那肥肠粉了,一样的酸汤红辣的口味,却是不一样的爽滑口感。
珍娘知道这米粉的制作方法,尤其是河粉,做起来挺简单的,她以前就自己动手做过好些回。
把大米洗洗干净,再打成粉末,这边没有专门打碎的机器,只能用石磨磨细。
这一道工序,比较费体力的,她就交给了自己老爹。
蒋老二在干活方面,手脚一向都是利索的,一次磨了大约四五斤的米粉,也只用了一个时辰的工夫。
珍娘原本只想先做一半的,毕竟这还是头一回在这边做。
但是,自己二哥只吵吵着要多做一些,“小妹,你尽管做!放心吧,你的手艺,咱心里都有谱。我绝对不怕这什么河粉做出来不好吃,就怕到时候,太好吃了,不够份的。”
如此说了,珍娘只能把那五斤分量的米粉都调成糊状,上蒸笼蒸了,粉浆浇的薄薄的,一层一层的。
蒸熟了,光出笼的时候,那扑面而来的热乎乎的米香味,都够有诱惑人的。
只等冷却下来,中午的时候,珍娘先切了四张,都切成条条的状。
分了一半,煮成汤粉,里面下了一小盘片的薄薄的,已经腌过了的猪肝。
猪肝下进去不用煮多久,只要汆熟了就行,这样的猪肝吃进嘴里,口感嫩嫩的。
这样的猪肝汤粉,粉条爽滑柔韧,汤里也是清清亮亮的,比较清淡爽口的口味。
珍娘吃东西的口味比较极端,要么清清淡淡的,要么就浓油重口的。
所以,她又分了另一半的河粉出来炒着吃,切上几片白菜叶子,加上几个鸡蛋,弄点辣椒沫子,一起过油爆香,再加入蒸熟的河粉,也不用炒多长时间,只要翻炒均匀了,加一勺酱油调个色,出锅的时候,再撒几粒葱花粒,香喷喷的出锅。
总共一盆的猪肝汤粉,再加上两盘子鸡蛋炒河粉,分量不算多,一上了桌,没一会的工夫,就分食结束。
珍娘看着桌上空空的盆子,光光的碟子,还有自己大哥二哥那两个,有些小怨念的小眼神,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呵呵,感谢大哥二哥捧场。晚上一定管饱。”
晚饭,顺应了群众的意见,还是继续吃河粉,珍娘还是做了两种吃法,一种带汤的,一种干炒的。
蒲氏跟珍娘都喜欢吃汤粉,大冬天的,吃点带汤的才热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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