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蒋春花吗?
先前好像是在哪儿听到过一耳朵,说是她爹蒋老二有个姐姐,嫁到邻镇去了的,但却从来没有回来过娘家。
上回钱氏死的时候,也请人去给她送信了,但是也不晓得是为了什么原因,她最后没回来。
“是我大姑吗?”珍娘就问了道。“咋赶得这么巧的嘞?”
蒋老二点头,“这回陪你大伯去相亲,回来的时候就顺道去你大姑那里看了看。是你大伯跟她说的,估摸着好日子就定在十六那天,他们一家子听说了之后,都说要过来坐坐席沾沾喜气。”
她爹说这番话的时候,面上却没多少高兴的劲,甚至面皮子还绷的紧紧的样子。
珍娘就觉得这里头又有事了?难不成这个大姑,有什么不妥不成?
找了个机会,珍娘就私底下问了她娘。
蒲氏只告诉她,“你大姑已经许多年没有回来娘家这边了,她那婆家本来就是个势利眼的人家,当初结亲的时候,就嫌弃这边穷,再加上后来,两边又生了一些过节,所以更加不来往了。”
等她想再接着追问下去的时候,蒲氏又手头上忙了别的事情,后来把这事给岔了过去了。
临到正日子前一天的晚上,蒋老大把珍娘他们一家子都请了过去。
有些日子没来老院子了,那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不过东屋的屋子里却是发生了些变化,添了不少的家事。
进门靠墙的地方就多了个脸盆架子,还有炕下也多了一张桌子,几张椅子,都是全新的。
“还有个大衣柜呢,双开门的,还有个梳妆台,就跟三叔奶她大媳妇屋里那个一样的。这边屋里搁不下,我爹先让搁到咱们那屋去了。”五妞悄悄的跟珍娘说道。
珍娘知道这些东西都是那没见过面的新大伯娘,提前送过来的嫁妆,就这情形来看,这姑娘娘家那边应该是个重视闺女的。
不然,也不会陪送这么多的嫁妆,这些东西在庄户人家姑娘出门的嫁妆里面,也能排的上中等的了。
就是,这老院子屋子的格局,屋里压根就没多少空间放下什么东西,蒋老大也不是个会收拾的。
那桌子椅子,还是蒲氏过来帮忙归置的,就摆在那炕头靠墙的地方,四张椅子放到另外一面的墙边上,齐排排的摆了,不然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如今,老院子这边的西屋给了五妞姐妹几个住了,蒋老大又成亲了,再跟几个闺女住一个屋里,总是不方便的。
五妞对于这事还是挺欢喜的,拉着珍娘去西屋里,看了她的‘新居’,屋里的格局不变,只是地上多了一个大红漆面的衣柜,敞着门搁在靠墙的地方,还有个一人多高的梳妆台。
炕还是那个大炕,上面连床完整的被褥都没有,只是铺了厚厚的茅草,上面盖了一床薄薄的破被子。
“待会儿跟我回去,我拿床被子给你,你们晚上就睡这薄被子,哪受得了啊。”珍娘对她说道。
五妞却笑着说道,“没事的,这天气可以烧炕,我跟三姐四姐昨儿个夜里就是轮流起来烧炕,只要保证这炕下面的火不熄,也不会觉着冷。”
珍娘知道,她是不好意思总要自己的东西,毕竟被褥这样的东西在庄户人家眼里就是个大件的物事。
这会也不打算多说什么,等到回家以后,再让她二哥拿一床被子送过来就是了。
这大冷天的,就让这姐妹几个睡这样的铺盖,蒋老大也真是看得过去。他这两天总往城里跑了置办东西什么的,难不成就抽不出个空来,去给她们姐妹几个添置一床被子么?
想想这个,珍娘原本还想去院里帮帮忙搭个手的,这会也歇了心思,不想去了。
三妞和四妞,这会都还在外面忙着,院子里摆了一筐又一筐的萝卜蔬菜的,还有摆席要用的盘子碗啊什么的,都提前借好了,但用之前都要先洗好刷好,等着明儿个装菜用。
明儿个正日子,这院里要摆上好几桌的席面,蒋老大已经提前采办好了菜蔬肉类那些,请的是村里惯常给人家办事的时候掌勺的一个汉子。
这汉子以前跟着一个做席面的师傅身边打过两年下手,所以,也学了点皮毛的本事,应付应付一般的庄户人家的席面还是可以的。
关键是,请他不费多少银钱,一趟席面下来,只要给个三五十文的辛苦费,就足够了,所以,他们自己村里的人家办事,都去请他。
蒲氏这会子正帮着蒋老大布置新房。
大红的喜字总归是要贴几张的,还有屋子里面也要摆些花生,红枣的盘子,炕上已经是铺好了的,用的都是全新的被褥,当然都是新嫁妇那边带过来的,加起来一共四床棉絮铺盖。
光从这些来看,蒋老头面上还是挺满意的,珍娘刚刚从他身边过的时候,就听他咕哝了一句,“这媳妇娶得比上一个值。”
看来,就冲这丰厚的嫁妆来看,她那后来的大伯娘,应该在这老院子的日子,不会太难过了。
只是,这样一来,珍娘心里的疑惑却是更甚,既然这姑娘本身家境还算是说得过去的,怎么就至于要把亲事说到这边来呢?
难不成他们那边近便的地儿,就找不着一门合适的亲事了?
珍娘抬头看一眼,她那明儿个就要二做新郎的大伯父,这会儿倒是一脸的喜气将要溢出来的模样,精气神也是从没见过的大发着。
不过,还是掩不住那一脸的老态,再加上那腿伤还没痊愈,走起路来依然一瘸一拐的样子,她是想不出对方有什么非要看上她这大伯的理由。
这门亲事做的,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捉摸啊。
不过,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个份上了,珍娘也不会在这个节骨上说出什么不合宜的话来。
听说新嫁娘已经提前到了镇上,今儿个晚上就歇在城里,明儿个早上蒋老大再坐上马车过去迎亲。
第二天的早上,蒲氏跟蒋老二起了一个大早,几乎是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他两就先过去老院子那边了。
“我跟你爹先过去了,早饭在锅里,熬的枣子粥,另蒸了一锅的白面馒头。等会儿天亮以后,你们先吃过早饭再过去,今儿个那边肯定又忙又乱的,中午饭开席的时候,也说不准你们能不能坐的上席嘞。别空着肚子,到时候饿着了。”
蒲氏临出门前,又特意嘱咐了她一番。
珍娘迷蒙着双眼,看着外头月亮还高高挂在天边的样子,昨儿个夜里,他们本来就在老院子那边待得很晚才回来。
估摸着她爹跟她娘两个,这一个晚上连两个时辰的时间,都没有睡足,这会就又要去忙了。
不由得心里叹了口气,只盼望着她大伯这回的亲事赶紧忙完了,自去过好他自己的小日子,别再来烦劳他们一家人了。
等到天亮之后,珍娘吃过饭换了身衣裳,也跟着她两个哥哥,赶忙往那边去了。
他们到了老院子的时候,里面已经忙活开了,有不少村里的媳妇们早早的就过来帮忙了。
洗洗切切的,厨房里面地方小摆布不开,就干脆搬了桌子到外边来。
珍娘就看着蒲氏和三妞她们来回穿梭着,已经有些热闹的景象了。
珍娘今儿个用不着去干什么粗活,蒲氏给她安排的任务,就是帮着招呼招呼过来坐席的乡亲们,拿拿瓜子递递点心啥的。
蒋老头依旧在外面找不着人影,估摸着又在屋里倒着呢。
倒是赵氏,这回却是在院里帮着忙活的,烧水沏茶招呼来人啥的,相比上回钱氏丧事上的表现,倒是显得积极了许多。
蒋老大今儿个也特意套了件红色的外裳,许是喜气映衬的,满面红光的样子。
辰时一过,他便坐上珍娘她二哥赶的马车,前去城里接新娘子了。
差不多巳时末的时候,就听着村里一阵鞭炮的响动声,这是新媳妇进村里来了。
珍娘也跑到院子门口去凑了个热闹,大门口挤满了许多的孩童,都是等着待会儿新娘子下车的时候撒糖的。
珍娘当然没跟那些村里的小孩们一起去抢着捡糖块,她的关注点都在那马车上面,还有后头跟过来的一辆牛车上。
不过,新娘子下车的时候,盖着大红的盖头,啥面貌是看不着,不过瞧那身段,像是挺高挑的,而且,真跟她大伯评论的那样,是个丰臀挺翘的。
看不见新娘子的长相,珍娘便把眼神移在了后面的牛车上,一气从上面下来了好几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有两个还捧着两个包袱的,听说那两个就是新娘子的娘子嫂子,这回跟过来送嫁的。
珍娘打量着那两个妇人的面貌,不大像是什么善茬的样子,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穿藕荷色袄子的,有一瞬间的眼神扫到她这边来,不经意间都带了几分的犀利。
乡下结亲的习俗比较简单,没有传说中的跨火盆,过马鞍那些,新娘子下了车就一路被拉到了老院子的堂屋,跟蒋老大完成了拜堂的仪式。
走完了这个,便被送到新房里面去了。
珍娘等着她大伯挑完了盖头之后,也跟去新房里面看了新娘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