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病的皇帝大怒,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符金盏的手腕!她和郭绍顿时大惊失色,谁会想到一个奄奄一息话都说不清楚了的人居然还能作出如此突如其来的动作?
“啊!”符金盏痛呼了一声。
郭绍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去,捏住了皇帝的前臂。他一用力,只觉得皇帝的手已松动,急忙拿另一只手去掰。并不困难,很快把符金盏从皇帝的魔掌里救了出来,并随手拽了她一把拉到身后护着。
这时外面的人听到符金盏的叫声,冲了进来。符金盏从郭绍背后走出来,苍白着脸道:“退下。”
郭绍松了一口气,转身看时,只见符金盏的手腕上几个红指印,疼得她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郭绍十分心疼,情急之下竟然托起她的手腕,放在嘴前“呼呼”直吹起:“没事吧?没事吧……”
没人这样对她还好,听到郭绍关切的口气,她顿时委屈地拿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额头:“他老是伤我,这里的疤都一两个月了还没好,当初流了好多血。”
郭绍凑近一看,果然又一块旧疤,顿时心道:我不顾性命护着的人,在皇帝面前居然被肆无忌惮地家_暴!心下十分不是滋味,就好像发现一个他千方百计呵护备至都追不到的美女、却在高富帅那里被当根稻草一样虐_待。
符金盏看起来又怒又伤心,转头对床上的人说道:“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马夫吗?”
床上的人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不说话。
这时符金盏又气道:“跟你说过的。李守贞府破亡后,我被人护送回大名府,路上担心那个做过马夫的武将对我不利,只好委身于他……那马夫就是郭绍!”
皇帝顿时睁开了眼。
郭绍听得一肚子纳闷,符金盏何时委身过自己?李守贞败亡后,郭绍脑袋上被人敲了一棍基本已经死了;符金盏离开河中府时,他说不定还在乱葬岗……如何护送她?
应该是符金盏记错人了,那时候她可能都不太认识郭绍。
他顿时心里打翻了五味瓶,符金盏居然和一个连她自己都记不清的马夫亲近过?这太叫人难受了!
还有她居然说郭绍做过马夫,难道在她的心底,他真的那么身份卑贱?
……郭绍心里波涛奋勇,又恼又羞。他好不容易才强自压下来,暂且面对现实,不动声色道:“官家现在还很关键,切勿让他在大臣面前乱说话。”
符金盏冷冷地点头。
郭绍又道:“我想见见张永德,以便尽快分化铁骑军防区。”
符金盏道:“这些事你可以自己决定,不用凡事都问我。这些年的表现已证明你已经长大了。”
郭绍心里有点凉,当下招呼房门口的人进来,拜道:“皇后自己当心一些,臣的事已说完,告退。”
符金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轻轻挥一下手。
郭绍走出金祥殿,被阳光一照射,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又叹了一气,抬头盯着太阳看了片刻,明亮的光芒直晃得他脑子发晕……骄阳都不能驱散他内心的阴影!
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践踏,一般人没法打击他,但符金盏可以轻易做到。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叫符金盏看看自己的功业成就、让她认识到把自己当作一个马夫奴仆之类的人是极度错误的看法!
以前他虽然自称是符家的一个卫兵,但不过说说而已、只是为了表忠心。他自己可以那么说,但符金盏不能那么看待、她心里不能看不起他!
郭绍寻思了一会儿,便叫亲兵牵马过来,带着一队人向侧面奔去,径直去枢密院。
进了大堂,王朴和魏仁溥出来见面。郭绍也不废话,开门见山把自己的设想说出来。
魏仁溥听罢说道:“张永德在城北控鹤军左厢军营,枢密院派人送嘉奖令的时候见到他了。”王朴沉吟片刻,说道:“以皇后的名义召见张永德、或是老夫等主动前去,都不太好。”
郭绍一琢磨,直接下旨召见张永德也许会让他感到有危险,不利于团结拉拢更多的人;中枢的人主动前去,又没法试探出张永德的真实态度。
王朴继续说道:“我倒有个法子。张永德认得我的笔迹,现在我私下写一封信邀请他到枢密院来谈谈。张永德如果愿意进宫来最好;若是不愿意,他也可以拒绝,因为不是军令。”
郭绍当即赞成道:“这个法子好,王使君考虑得十分周全。”
他当下觉得王朴确实是个人才,能人便是大小事他都有头脑很快拿出妥善的法子来。更何况王朴也是个胸有大韬略的人,这等人并不好找。
……
皇城那边的人想方设法步步为营,赵匡胤也没闲着。
他之前就认识到自己没有机会了,当机立断准备逃走。但两件事稍微耽误了一点时间,第一件他等着亲信把自己九岁的儿子赵德昭接出来(母亲、弟弟妹妹、女儿、小妾等一众家眷是没办法了,会拖累他赶路的速度);第二件是劝另外几个兄弟追随他。
第一件事很顺利,但第二件事没有成效。除了石守信等三兄弟,别的和他称兄道弟的人不愿意走……他们刚刚被嘉奖升官,认为至少没有性命之危,就算以后被贬职、但可以保住家眷。
赵匡胤无奈,当下带着数十骑匆匆出北门。
不料他们刚上驿道没一会儿,忽见前侧的路口有一股马兵。赵匡胤暗呼不妙:自己的打算被别人猜中了!
“有马兵!”王审琦大喊了一声。
马蹄仍然在奔跑,石守信怒道:“杀出一条血路!”
稍一迟疑,赵匡胤一众人已经奔近,只见对方也拍马迎面而来。赵匡胤左右一看,周围都是庄稼地,还有一些房屋。那土地翻过之后凹凸不平,中间只有小路,现在临时掉转方向更容易被敌骑黏住。当下便没开口,让石守信打前锋,一起冲了上去。
那敌骑人也不多,上来就大声吆喝。相距数十步时,便听得“噼里啪啦”一阵弦响;顷刻兵器的沉重撞击声传来,已经杀起来了。
石守信一马当先,一杆长马槊被他舞得像穿针弄线一般轻巧,转眼就将数骑打将下马。阻兵的武将马术十分不堪,显然不是什么猛将,上来一招拿马刀横档石守信的攻击,武将立刻坐下就不稳、直接给掀下马去了。余者见状也是大惊,完全挡不住石守信,生生被杀开了一条路。
“石兄好武艺!”赵匡胤赞道。
这帮堵截的兵马战斗力完全不如石守信等几个猛将,三兄弟成品字形冲锋陷阵,数十人不能挡。阻兵战斗力不行,战斗意志却是很高,被打得人仰马翻,余者仍旧不退,从两侧上来攻击赵匡胤的马队。
就在这时,忽见一骑斜冲上来。赵匡胤脸色一变:“京娘!”
只见京娘一身铁甲,头上还带着头盔,正是身材颀长英姿飒爽、倒比一般的骑士更有气质。京娘不答话,“唰”地拔出长剑,拍马上来。赵匡胤急忙护住怀里的儿子,提起双棍迎头打了上去,“啪”地一声,长棍被京娘一拨,前头的短棍借力就向京娘头上打去;赵匡胤这一招看似很不起眼,却叫很多战阵老将都吃过亏。
但赵匡胤下意识还是留了点情面……不料京娘头一偏就躲过了短棍,她早就知道赵匡胤的双棍招数。躲过之后,剑锋一倒,轻盈地就刺将过来,几乎是擦着赵匡胤的耳朵刺空。
赵匡胤冷汗都惊出来了,自己留情面,她却得手就不饶人、剑招十分辛辣。赵匡胤上身一伏,这才躲过了预见到的随后剑锋一撩。
两人靠近也就是刹那之间,这种马上拼杀一般只能过一招就会相互错开;但京娘上来动作很快,转瞬之间已和赵匡胤来去了两三招。这时赵匡胤的马已经冲过去了,她追不上。
……就在这时,赵普骑马出现在了京娘的视线内,京娘认得这厮,上次在大相国寺附近堵路的人就是他。京娘顿时十分生气,提剑冲了上去,可惜还是慢了一步,一剑劈过去时,把赵普吓得“哇哇”乱叫,剑却够不着人,“嗤”地一声割断了他背上的包袱带子。
一个包袱顿时从马上掉落下来。京娘见一剑劈空,气没消,便提起剑投掷了过去。忽然“啊”地一声惨叫,剑正中赵普的大腿,那厮一个文官居然没摔下来,俯身抓着马鞍,跑掉了。
没一会儿,已经叫赵匡胤等数十骑一起突破了堵截,扬尘而去。京娘这才下马拾起了从赵普身上掉落的包袱。
不料很快便见赵匡胤那边分兵掉头回来了。京娘等人都是十分意外,她顿时意识到从赵普身上掉落的东西可能是他们的目标……当下寻思自己这边的人打不过赵匡胤的猛将,暂时拿他们没办法;他们逃掉是因急着赶路,不愿意缠斗罢了、并非打不过。
于是京娘拿着包袱掉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