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章 我缺的,是你那句对不起吗(1 / 1)

他忍不住瞟向萧廷琛。

男人坐姿慵懒,玄色龙袍衬得他光华耀目,指尖把玩着夜光杯,妖孽俊美的面庞上始终噙着漫不经心的哂笑,一副作壁上观事不关己的姿态。

脑海中纷乱的线条渐渐清晰。

他知道,苏小酒对萧廷琛而言十分重要。

他,不是会对苏小酒下杀手的人。

难道这个宫女……

胸腔中难免涌出激动,他猛然起身,带翻了圆桌上的酒盏。

宿润墨低笑,“谢侯爷这是做什么?”

谢容景按捺下汹涌澎湃的感情,慢吞吞在桌旁重新落座,“被虫儿蛰了下,是本侯失态了。”

花月姬笑道:“时辰到了,也该为玉碟积德祈福。臣妾准备了好些银叶子,皇上可要与臣妾一道?”

出乎意料的,萧廷琛懒洋洋应下,“好啊。”

内侍抬来两筐银叶子,花月姬抓起一把,含笑抛撒在御花园里,引来大群宫女内侍抢破头。

她欣赏着宫人们的狼狈姿态,“臣妾很好奇,那个女婴皇上是从哪里抱回来的。能被皇上认作义女,甚至还要当成公主养在宫里,想来背景十分了不得。”

“了不得?”萧廷琛咀嚼着这个词儿,指尖把玩着银叶子的脉络,幽深的目光始终落在人群尽头那个少女身上,“她刚出生不久,她的爹娘和祖父就为国捐躯,确实了不得。”

花月姬抛撒银叶子的动作稍稍顿住。

她瞥向萧廷琛,对方始终噙着凉薄浅笑,瞧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脑海中跃出警惕,她莞尔一笑,“如今天下还算太平,不过是西婵国那边还有些麻烦。她的爹娘和祖父,莫非是死在了西婵国的战争里?”

“阴阳鬼狱。”

萧廷琛冷淡,“鬼狱的军队在北部边疆大开杀戒,已经连屠两城。北方所有军队都已经调往北部城墙,不知是否能阻止鬼狱军队南下……”

他盯着花月姬,仿佛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二十多岁的女子,像是花期开到鼎盛,正是最美貌的时候。

穿贵妃宫装,珠翠玉饰无一不精贵,妆容气度无一不出挑,天底下能与她的美貌相提并论的姑娘不超过一只手。

长安第一美人的称赞,并非空穴来风。

此刻女子朱唇轻抿,半垂下眼睫,美丽的面庞上始终浮着一抹轻笑。

虽然极美,却瞧不出任何感情变化。

“原来是阴阳鬼狱……”她缓缓地摇摇头,“花家与鬼狱打了多年交道,并不知道他们的本性竟然如此残忍……实在可恶。”

“是吗?”

萧廷琛见她满脸正色,于是微微一笑。

只是那双狭长潋滟的桃花眼中,却格外漆黑幽深。

视线重又落在人群之外,穿宫女襦裙的少女依旧亭亭而立。

她皱眉看那些宫人哄抢银叶子,并没有上前抢夺的意思,甚至对当权者如此胡来还有些恼怒。

他的笑容便多了些真意,指尖旋了旋银叶子,突然将那枚银叶掷向少女。

苏酒正对花月姬如此乱来心生不满,迎面破风声响起,她下意识仰起头,一枚银叶子恰恰簪进了她的发髻之中。

那身穿玄色龙纹锦袍的俊美男人,慵懒倚靠在花窗后,朝她挑眉而笑。

看着就叫人讨厌。

苏酒小脸清寒,转身离开。

穿过两道游廊,背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谢容景猛然按住她的双肩,把她紧紧抵在墙壁上。

“你做什么!”苏酒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推开他。

谢容景双目赤红,死死抓住她的细腕,“苏小酒,你瞒的我好苦!”

苏酒一怔。

她刚刚被吓到,下意识出声呵斥,却忘了变换声音!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活着?!为什么要为他改头换面藏在后宫?!”谢容景几近咆哮,“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我以为你死了,我甚至以为你死了!”

他猛然一拳砸到苏酒脸边的墙壁上,竟生生把墙壁打得凹陷进去!

苏酒浑身震了震,在这一刻竟然无法面对谢容景。

她并不知道萧廷琛是怎么给别人交代她的下落的,她一心挂念着燃燃,后来又被他的甜言蜜语迷惑……

是她错了,是她疏忽了那些把她视若珍宝的人。

少女眼圈微红,“对不起……”

“我缺的,是你那句对不起吗?”谢容景冷笑。

苏酒只能把头低得更狠。

谢容景看着这样的少女,她比从前清瘦许多,襦裙穿在她身上有种宽大之感,小脸苍白尖俏,像是带病的样子。

这段时间以来,萧廷琛立后,花月姬诞下公主,她无名无分地待在后宫大约受了很多委屈。

他不该责怪她的……

顶天立地的男儿,突然落下泪。

他扭过头,抬袖飞快擦掉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稳重,“他不让我去南疆祭拜,我只能给你在城郊立了个衣冠冢……苏小酒,你瞒的我好苦……”

“对不起……”苏酒揪着裙裾反复道歉,也快要落泪。

谢容景突然俯身抱住她。

他抱得很紧很紧,仿佛要将这个少女深深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嗅闻着她发间的清香,几乎不敢置信,这个女孩儿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上苍待他不薄!

可如今的苏酒身子骨纤细清减的可怜,他甚至怀疑一阵大风就能把她吹走。

再如何抱不够,想起他们还在皇宫,还在萧廷琛的眼皮子底下,谢容景只能把苏酒带到附近的抱厦,吩咐自己的暗卫守在外面放风。

他给苏酒斟了一杯热茶,“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好端端的萧廷琛把你弄成这样做什么?他果然移情别恋了?”

苏酒捧着热茶,沉默地摇摇头。

她要是能知道萧廷琛在谋划什么,倒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

若说那个男人是在逢场作戏,可花月姬的小公主总不至于是假的。

他还没大度到替别人养孩子的地步。

但若说是真的无情,她又觉得他不是那种残酷冷血的人。

她稳了稳心神,认真道:“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