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3章 她,咯血了(1 / 1)

谷雨等人被派去收拾行李。

萧廷琛坐在厢房的罗汉榻上,手掌搁在脉枕上任由吴嵩号脉。

“皇上太胡来了,”吴嵩语调冷淡,“幸亏你体内有南疆皇血,才不至于被那些剧毒的红血蛇夺走性命。身为九五之尊,最忌讳冲动行事,这种事还需要奴才来提醒吗?”

萧廷琛放下宽袖,“总之朕现在没死,你也不必摆出这副忠臣姿态。”

“暂时看来虽然龙体无恙,但绝不能再有下次。皇上目前恢复了容貌,然而之前提起的后遗症仍需注意。‘以苍老的形态获得永生’,果真能永生吗?”

萧廷琛不在意地活动了下手臂,“将来的事,谁又能预料到呢?永生什么的朕是不稀罕的,与其注视着身边人一个个死去,还不如与他们轰轰烈烈过一辈子,然后一道死去。”

吴嵩起身低笑,“微臣倒是不知,皇上对身边人竟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萧廷琛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半个时辰后,谷雨进来禀报,说是行李和马车都已收拾妥当。

萧廷琛踏出厢房,看见苏酒蹲在桃花树上,正紧张地抱着枝桠。

春风带着些微寒意,卷起她的寝衣和青丝,她看起来竟格外单薄清瘦。

小脸透着苍白,越发衬得那双鹿眼漆黑湿润。

萧廷琛这才想起,这女孩儿似乎刚刚大病初愈,禁不得这么吹风。

他行至桃花树下,随意抓起一瓣落花,“苏小酒,你求求朕,看在从前夫妻一场的份上,朕倒也愿意放你下来。”

苏酒冻得嘴唇发白,原本清醒的神志又开始模糊,就连望向萧廷琛时,也只能看见两道隐隐绰绰的重影。

“萧廷琛……”她软声,“别闹了。”

萧廷琛碾碎桃花瓣。

他抬眸,少女眉尖轻蹙,眼睛里藏着委屈。

心头一软,他轻叹半声掠至树梢,熟稔地抱住少女的细腰带着她落地。

没叫少女的脚丫子沾上灰尘,他打横抱着她踏进马车。

车队逶迤驶出桃花谷,朝长安方向而去。

宽大的马车非常平稳,苏酒披着件松软的绒毯,捧着热茶喝了两口,渐渐靠在软枕上睡着了。

萧廷琛托腮坐在她对面。

凝着少女的目光格外幽深复杂,良久,他沉默地坐到她旁边,轻手轻脚地替她掖好绒毯。

薄薄的珍珠白兔毛毯子笼着少女的面庞,更显她容色娇艳清媚。

男人用指尖捏住她的鼻尖,“不过就是场高烧,一两日不也就好了?偏你生得娇弱,休养了这么久都没痊愈……”

他语调戏谑,说完之后又亲了亲她的脸蛋,让她的脑袋舒服地靠在自己肩上。

一路星夜兼程。

即将抵达南疆边境时,正是深夜。

苏酒这一觉睡得很沉,恍惚中如坠云雾,星星点点的光芒在四周闪烁,无数先祖英灵浮现在梦境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彷徨而无助,拼命朝着那些先祖奔跑,祈求他们原谅自己葬送了南疆的江山。

然而无论怎么奔跑,即使看着和他们的距离一点点拉进,可伸出的指尖依旧无法触及他们的身影。

他们的面容那么阴沉可怕,她知道他们是在责怪她没有守住疆土。

“对不起……对不起……”

少女在睡梦中崩溃哭泣,终于手足无措地跪倒在地。

无数先祖的魂魄朝她走来。

苏酒缓缓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看见一位先祖立在她面前,温柔地朝她伸出手,“走吧?”

苏酒不确定是不是先祖们愿意原谅她的意思,她颤抖地想握住那只手,背后却传来严厉的呼唤。

有人在唤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急促。

苏酒回头,母亲遥遥站在星河之外,焦灼地注视着自己。

“小酒,回来!”

她嗓音坚定。

梦醒。

宽大的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官道上,车轱辘声和马蹄声隐隐从窗外传来。

夜风吹起垂纱窗帘。

正是深夜,夜穹上月浮星沉,远处绵延起伏的黑色山峦偶尔传来野兽的吼声,惊飞了大群栖息的鸟儿。

车厢里明珠生晕,光线非常明亮。

山野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檀木小佛桌上还留着半盅残酒。

苏酒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刚刚的梦境令她非常不踏实,浑身无力绵软,仿佛经历了一场大劫似的。

她端起那盅残酒一饮而尽,火/辣辣的酒液淌过咽喉,稍稍缓解了胸腔里的烦躁。

放下酒盏,她看见萧廷琛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枕在脑后,正靠在车厢上小憩。

她伸出手,缓缓轻抚过男人的面庞。

她注视着他,从幼时到现在,看着这张脸从青涩化作成熟,看着他从一无所有的庶子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她其实,真的很喜欢他……

苏酒唇畔浮现出温柔笑意。

野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寒风入骨令少女忍不住剧烈咳嗽,她连忙用绣帕捂住嘴,咳完才看见帕子沾染上了殷红的血。

她愣住。

咯血?

“怎么了?”

身后突然传来萧廷琛的声音,因为刚醒来的缘故而显得低沉沙哑。

苏酒握住绣帕,“没,没怎么……”

“快要出南疆了,少给朕想法设法地作妖。”萧廷琛把她拽进怀里,从背后抱着她睡觉,“乖一点,到长安之后也能少受点罪。”

苏酒沉默以对。

绣帕被紧紧抓在掌心,始终未曾松开。

车队行过河川,在一个月后路过金陵。

苏酒趴在车窗边朝街上张望,仍旧是熟悉的街景,三福街上好几家铺面她记忆犹新,她年少时常常和宝锦、暖月手拉手去那些铺面买好吃的。

穿过三福街,又绕了几条街巷,苏酒远远瞧见乌衣巷的巷口。

正是春日,巷口那树杏花开得极好,映衬着黑瓦白墙的巷弄,显出几分春日的柔情。

她好想再进乌衣巷,看看昔日的明德院和降鹤汀,看看谢家的矮墙,看看义父是否还在祖宅,再去祖母和舍长的坟冢前祭拜……

她巴巴儿地望了很久,认真地转向萧廷琛,试探道:“不如在这里休息一晚吧?只一晚就好,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