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和朝堂催促甚急,一天之内,来了三份诏令,让我军尽速增援栎阳。麃公,看来我们需分兵了,栎阳不容有失。”
临晋城,秦军统帅部的议事大厅内,蒙武将手中信帛放在了桌上,朝麃公道。
栎阳城是秦都咸阳东部的防御中心,距离咸阳只有一百六十多里地。
如果让燕军占据了栎阳,燕军只要再渡过泾水,就可直接到达秦都咸阳。这种后果,不是麃公和蒙武两人所能承受得了的。
“蒙武将军,既然如此,就让老夫带领麾下的二十万大军,前去增援栎阳。其余诸部由将军统领,在临晋和阴晋一带驻守防止燕军,你看可好?”
麃公同蒙武商量道。
“只能如此了!”蒙武点了点头。
合阳城下,燕军大营。
主将刘胜看完李牧的军令,对副将石勇和马顺达道:
“大军正在围攻栎阳。奉主帅之命,将由我和石勇将军率第七和第八军,前去栎阳同大军汇合;马将军,合阳防务,就交给你的十二军和其他预备役军了。”
十二军军长马顺达起身,对刘胜道:“请刘将军和石将军放心,某将会确保我军后路,不会让秦军越合阳一步。”
刘胜微微颔首,对马顺达继续交待道:
“按照军令,我和石勇将军率军要即可动身,前往元里同荣岩将军的第一、第二、第三军汇合。马将军,这样一来,你军就要独自面对临晋的秦军了,不要主动出击,但务必要小心谨慎敌军偷袭。”
“某将明白。”马顺达回话道。
前往栎阳的燕军,不只刘胜他们一部。
燕国北路大军在占据雕阴城后,这个时候也在乐间的带领下,南下同李牧大军汇合一处。
“昌国君,请!”
栎阳燕军大营内的东门口,李牧亲自率众将出营,迎候乐间所部。
“哈哈,冠军候,大家一起,请!”
乐间与李牧并列而行,一起走进营地,朝中军大帐而去。
接风筵席过后,众将散去。李牧和乐间二人,在帐内开始商量军事。
“冠军候,你是说我军并不真正的攻取栎阳,而是南下设伏。在临晋秦军主力前来增援栎阳之时,渡过渭河之时,聚全军将之歼灭。”乐间朝李牧问道。
“昌国君,我确实是这么想的。眼下我军甚众,攻取栎阳并不是问题。但如此以来,前来增援栎阳的秦军,必然会前往咸阳甚至是泾水西岸防御,这对我军攻取咸阳很是不利。
栎阳乃拱卫秦都咸阳的重镇,我军不取栎阳,必能吸引秦军主力前来增援。我军若能聚全军之力,在渭河北岸将其全歼的话,秦军将再也没有大的兵力,来防守泾水和咸阳了。”
乐间想了一下,对李牧言道:
“前来增援栎阳的秦军统帅,乃是上将军麃公。他会不会识破我军计谋?直接返回咸阳驻守,而不来栎阳呢!”
….
李牧来到了帐内的堪舆图前,指着咸阳的位置对乐间补充说道:
“栎阳是秦都咸阳东部的最后一道防线,以我的判断,秦军无论如何是不会放弃的。只要栎阳城不被我军攻克,秦军必然会派兵前来来增援。
即使秦军识破了我军的计谋,返回咸阳,也无大碍。我军可暂不西渡泾水,而是主力南下,自西向东,夹击临晋秦军,打通函谷关,同我南路大军会合。”
说到这里,李牧不由提高了语气,拍了拍面前的堪舆图,朝乐间道:“这样的话,我军将拥有百万之众,然后挥军西进,渡渭河,攻咸阳,秦国必亡。”
乐间也站起身来,面带潮红道:“是这样的!不管如何,此时我军处于绝对的优势,已立于不败之地。秦国若灭,将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我燕国一统天下了。”
秋季的渭河,水势平缓。
站在渭河的南岸,麃公看着秦军正在搭建好的浮桥上,向北而行。
“前方有没有发现燕军?”麃公转身向自己的副将羌瘣问道。
不知怎么回事,麃公率部来到渭河边时,内心总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启禀上将军,渭河北岸的五十里之内,据斥候打探,并没有发现任何燕军。”
副将羌瘣躬身答道。
“燕军还在攻打栎阳么?”麃公又问道。
“是的,上将军。刚才还收到栎阳我军传来的军情,昨日燕军对栎阳城连续发动三次进攻,就是夜间还发起了一次攻势,均被我军击退。”
“让我斥候继续打探燕军的动向,不可松懈。传令,我军加速渡过渭河,”
麃公点了点头,吩咐羌瘣道。
“启禀两位统帅,秦军已渡过渭河,大军离我军埋伏之地不足二十里。”
在栎阳城南不足三十里地一处山坳中大帐内,一个小校正在帐内对乐间和李牧禀报。
乐间大笑了起来,对李牧道:
“李牧将军,请下令吧!然我军前去迎接我们的“客人”吧!”
做为此次伐秦主力大军的统帅,李牧没有推辞,站起身来下令道:
“命令第一、第二、第三军,自东向西攻击,截断秦军渭河退路;
命令宫禁军,以及第九、第十、十六、十七军,正面迎击秦军;
命令第七、第八以及三个预备军,自西向东夹击秦军。”
然后李牧转身,对乐间施礼道:“昌国君,栎阳的秦军就交给你部了。”
乐间站起抱拳回礼:“请冠军候放心,我部必不会让栎阳秦军出一兵一卒。”
等到麃公看到自己大军前方,一个秦军斥候骑马狂奔,并且边跑边大声喊叫着“燕军,燕军”的时候,马上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列阵,迎敌。”麃公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下达了做战的命令。
在秦军整队的时候,秦军前方的原野之上,大股大股的燕军已经宛如波涛一般,在地平线上涌出,排列着整齐的阵型向秦军缓缓压来。
….
“上将军,我军中伏了。趁燕军还未合拢之际,是否让我军立即退回渭河以南?”
副将羌瘣上前建言道。
秦国做为西界的霸主,军中有许多西戎的猛士。
做为麃公的副将,羌瘣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每战必冲锋在前,勇猛无比,因战功显著,被授予秦国右更之爵。
“燕军既然在这里等着我们,我军已退回不到渭南了!”
麃公用手中的马鞭指着前方的燕军,朝羌瘣感慨言道。
燕军行进到离秦军一定的间距之后,停了下来。
麃公首先看到的是,在燕军前方连接成一道墙似的厢车,在厢车的架板之上,冒着如林一般的铁管。麃公知道,这是燕军独有的武器——燧发枪。
接着又发现到,在燕军厢车队列的前方间隔过道上,则是排列着一个个口径很大黑黝黝的铸管。每个铸管的后面,皆有几个燕军正在忙碌着,铸管的两侧各自站着一个手持火把的燕军。
“此乃何物?”麃公指着燕军的大炮问身后的将领道。
秦军将领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说话。
“准备死战吧!”副将羌瘣大声喊道。
“冲锋。”看到已方的战车已排列好了冲锋队型,麃公首先下达了做战命令。
副将羌瘣是个猛将,率先登上了一辆战车。
“冲阵。”羌瘣大喊一声,亲自驱动战车向燕军奔驰而去,三四百辆的秦军战车排成两列,紧随在羌瘣战车之后,向着燕军冲了上来。
而在秦军战车的后面,装备有马鞍、马缰,以及钉有马蹄铁的一万秦军骑兵,也开始策马奔出,缓缓提速。
战车纵横,战马奔腾。
秦军所过之地,原野之上的青草被踩踏一空,腾起大片的尘土。
燕军阵列仍旧没有任何动静,只有一枝枝的测距箭矢,腾空而起,一一落在百步之处,连接成了一条不规则的直线。
随着秦军的逼近,燕军阵营里终于传出“开炮”的声音。
冲在最前端的羌瘣,已经能看到铸管两边手持火把的燕军,在后面点燃了什么。
“轰隆”。
先是一声仿若打雷般的声音,在羌瘣耳边响起。
紧接着,羌瘣就听到了这种“轰隆”之声,连片响起。看到了这些铸管的洞口内,窜出了一个个黑色的圆球,在空中发出令人恐惧的呼啸声,朝秦军的战车而来。
羌瘣的战车还在奔驰,但亲眼目睹了他右侧的战车,被这个圆球击中以后,战车连同车上的将士,以及拉着战车的战马,一齐粉碎的场面。
燕秦两军的原野之上,硝烟顿时弥漫了起来。
战车后面的也有许多秦军骑兵,被燕军炮弹炸得飞了起来。
秦军的素质很是过硬,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许多战车和骑兵消失在了烟雾当中,余下的秦军同羌瘣一样,强忍着心中巨大的恐惧,亦旧向燕军冲锋。
….
“秦军,真是顽强啊!”
一处丘陵之上,李牧举着望远镜正在观战,旁边的亲卫队长李成杰在旁感叹道。
李牧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点了点头赞叹道:
“不愧为纵横中原百年的秦之锐士!”
更多的秦军骑兵从硝烟中冒出,他们越过烟雾,相互靠拢,前后紧凑,始终排列着密集的队型,出现在了燕军的测距箭排成的直线旁,冲向了近在眼前的燕军厢阵。
“射击。”燕军阵列中,哨声响成一片。
“啪,啪,啪……”燕军的燧发枪,终于打响了,中间还混杂着“轰隆”的大炮声。
羌瘣看着一个带着链条模样的铁球,向自己飞来。
“不好。”羌瘣大叫了一声,身子敏捷地从战车上跃起,爬在了草地之上。
眼睁睁地看着链条,将拉着战车的战马击打的粉碎,去势不减,直到将战车连同车上的两个秦军躯体,裹挟着打的四溅飞起之后,才落到了地上。
紧接着,一声巨响在羌瘣的不远处炸响,将羌瘣掀翻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燕军的燧发枪一排排响起,整齐而又韵律。宫禁军的三万多人,排列成三列纵队,依托厢车,相互交替着进行着射击,仿佛在原野上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雷声。
这样的雷声,从开始响起之后,就再也没有停顿下来,循环往复,连绵不绝。
虽然在北击匈奴之战中,李牧已经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但此时仍然感到内心颤栗。
“自此以后,世上将不会有任何猛将了!”李牧内心暗自嘀咕。
“报。上将军,我军四周皆已发现燕军。”一个斥候来到麃公的面前道。
听完斥候禀报之后,再看到前方攻击燕军阵列的秦军,损失如此惨重。麃公的双手不由微微颤抖,闭上了双眼。
随即深吸了口气,张开眼睛,大喊道:“全军进攻。”
燕军阵列前方,炮兵很是有条不紊,清洗完炮膛之后,先将包装好的火药塞到火炮底部,再把需要激发的炮弹塞进炮管,然后插上炮捻,最后用火把点燃炮捻,将炮弹击发出去,再去清洗炮膛……。
鞠武所带领的宫禁军,继续排成三排,最前排的燕军士卒躲在半人高的厢车之后,将燧发枪架在厢车上的枪架上向前射击,前队放完之后,迅速后退,第二排迅疾补至前方……
即便是这样,仍有许多秦军冲至到了燕军厢车的前方,将手中的手火雷点燃仍了过去,让厢车后面的燕军成片倒在地上。
没有手火雷的秦军,则是将手中的箭矢和手中武器,奋力投掷向了厢车后方的燕军。
战场,血腥而又残酷!
接近酉时,战场上的枪声和炮声,终于停止了下来。
一阵秋风吹起,将原野上的硝烟缓缓吹散。
昏迷之中的羌瘣,感到自己头上一片冰凉,慢慢苏醒过来。这才发觉,一个秦军士卒倒在自己的身上,自己是被这个士卒身上流出的鲜血浇醒的。
….
羌瘣站了起来,看向了四周,呈现在自己眼眸当中的,只有层层叠叠秦军的尸体。
“啊!啊!啊!……”羌瘣抬头向天,彷如孤狼般地嚎叫起来。
然后抽出腰间的佩剑,放在了自己的颈脖之上。
李牧骑马立于丘陵之上,一直看着下方的战场,不知再想着什么。
即将西下的残阳挂在他的身后,将天地染成为一片血红之色。
“大都督,此战我军大胜,秦军主帅麃公战死,被俘秦军初步估计达十万之多。”
亲卫队长李成杰来到李牧的面前,向主帅李牧禀报道。
“通报全军,然后向王上报捷吧!”
李牧只有淡淡吩咐了一声,然后策马转身而去。
看着李牧萧瑟孤单的背影,李成杰很是不解。但等他转身看到丘陵之下的战场时,心中突然明悟了许多。策马上前,随同几个亲卫紧紧跟在了李牧的身后。
燕王康十年,十月十七。
燕军攻打栎阳,吸引秦军主力来援。双方大军在栎阳之南展开会战,燕军四面合围,以众击寡,秦军主帅麃公战死,秦军大败,全军覆没。
十月二十日,栎阳城秦军守将,得知增援秦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后,自感大势所去。在樊於期的劝说之下,率领栎阳守军向昌国君乐间投降。
燕军随后又派兵四处出击,在十月地,几乎占据了洛水以西,泾水以东所有的秦国城邑。
秦都咸阳,已彻底暴露在了燕军的兵锋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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