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配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朝袁熙躬身拜道:“主公,杨家军有如此攻城利器在手,下博城危在旦夕之间,在下建议,主公还是在今晚,逃离下博城,让王将军护送主公北逃。”
“什么?”袁熙闻言一愣,恼怒道:“审配,你还要本侯北逃?”
韩珩苦笑道:“主公,正南说的不错,杨家军有这么厉害的投石机,我军将士,多是新卒,在如此打击之下,坚守不了几日,主公还是留着有用之躯,再卷土重来吧!”
袁熙的情绪波动极大,仿佛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当下口不遮拦的骂道:“混账,都是混账,如今这冀州数郡,哪里还有兵马可以调集?你们让本侯卷土重来,本侯又要去哪募集兵马?你们可否知道,这城中的三万将士,便是本侯最后的依仗。”
审配叹息一声,劝道:“主公,此刻漳水北岸,已被杨帆部将,张燕给攻占,我军如今的处境,可谓是险象环生,如同困兽犹斗啊!还请主公静下心来,听在下的一句劝,今夜就偷摸出城,逃去幽州,寻求大公子的庇护,主公与大公子同出一脉,如今主公手中无兵,大公子定然不会加害主公,大公子刚愎自用,性格刚烈,以主公之智,窃取幽州也不是没有可能!”
袁熙颓废的坐在地上,呢喃道:“你又要让我忍气吞声?看袁谭的脸色吗?”
韩珩劝道:“主公啊,下博城已不能再守,若是我军出城与杨家军野战,只会败亡得更快!为今之计,只能让这城中的三万将士,死守下博城,为主公你争取时间,到时候,杨家军把精力放在下博城,主公你也好逃出生天啊!”
审配点头道:“杨骠骑不是说过一句话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主公你还活着,不愁没有机会,东山再起啊!”
袁熙惨笑一声,问道:“你们的意思是,这冀州守不住了?”
“唉!”审配叹息道:“自从老主公在官渡大败后,我军就守不住冀州了!杨家军养精蓄锐多年,如今一朝出关,我军岂会是他们的对手,在下当初还以为大公子会念及旧情,派兵南下,若是得幽州军相助,我军或许还有一线希望能守住冀州,可现在...幽州军迟迟不见踪影...唉!”
袁熙目露希冀之色,问道:“若是本侯退守河间国,不知能否坚持到幽州军赶到?”
韩珩微微摇了摇头,苦笑道:“大公子的为人,主公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让他得知你手中还有兵马的话,那他定然会坐视不理。”
袁熙苦笑道:“当初,我让他孤军奋战,差点丧命,现如今,他也会乐意看到我困死下博城,罢了,罢了,本侯就听你二人之言,逃到幽州,向他俯首称臣。”
审配建议道:“那就让王门将军,蒋义渠将军,护送主公以及子佩出城!”
袁熙闻言一愣,问道:“正南,你不与我们一道走吗?”
审配摇头回道:“主公,三军不可一日无将,王门、蒋义渠二位将军武勇不凡,韩珩才学不俗,有他们辅佐主公,将来才能成事!而我,曾与辛家兄弟交恶,若是跟随主公北上的话,恐会连累主公,与其那样,还不如战死在这下博城中,也算是为老主公尽忠了!”
见审配萌生死志,袁熙也正需要一个位高权重之人来稳定军心,当下也就不再相劝,让王门下去挑选死士,准备夜晚出城,由此可见,袁熙此人,心性凉薄,临走前,居然连一句劝慰的话,都不愿对审配提及,生怕审配反悔一般。
袁熙的这个举动,让韩珩等人,皆是心中一寒,但值此危机时刻,留下守城,便是九死一生之局,审配能自告奋勇,其余人,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以免发生变故。
就在审配接过军权后,杨家军的第二轮进攻也随之开始。
漫天的石块攻击,让城头之上的袁军,丝毫不敢现身,不是寻找掩体躲避,就是躲在墙垛之下不敢露头。
张郃把握时机,趁着袁军不能抬头之际,带着上千士卒,推着撞车就朝城门冲去。
这撞车也是科研府的新产品,由巨大的木架做支撑,中间有一根巨大的圆木作为‘撞针’,由数条铁链连接,下边是四支木轮,可推动行使。
‘咚!’
圆木撞击城门,发出了沉闷地声响。
审配心中一惊,连忙起身朝城下看去,顿时吓得亡魂皆冒,赶紧让士卒拆除附近的房屋,企图堵住城门。
城门被堵死后,张郃久攻不下,加之石块用完,张郃不得不暂且退军。
傍晚时分,高顺军大营内,帅帐之中,各营主将皆在。
进攻了一天,下博城虽然摇摇欲坠,但还在倔强地屹立着,为了不徒增伤亡,高顺只好下令鸣金收兵,等待后续军备到来。
张郃叹息道:“唉,那审配好生厉害,居然拆卸城内房屋,把城门给堵死了,仓促之下,我军即便是攻下城池,也定会损失惨重。”
荀谌咬牙道:“刚才收到幽州传来的消息,三万幽州军于半月之前出了蓟县,正在向南赶来,按照他们的脚程,现在大概赶到涿郡方城一带,若是我军在这下博城外耽搁进程的话,那必将会在河间国与幽州军相遇。”
郭嘉笑道:“友若放心,幽州军来了正好。”
荀谌急声道:“我军当加快攻占下博城的速度,然后北上,把幽州军拦在辽河以北,这样,我军才算真正的拿下冀州!”
李儒跟着劝道:“正是,如今魏郡、赵国、清河三郡,已经派遣官吏,治理地方,若是冀州继续大战,则、民心不稳,军心也不定啊!”
高顺若有所思,问道:“那依二位之见,我军该当如何?”
荀谌建议道:“经过投石机的轮番抛石,南墙已然塌陷一角,明日攻城,再好不过,由陷阵营充当先锋,定能一战而下!”
李儒点头道:“不错,幽州军突然南下,我军不止要攻占冀州,还要抵御幽州军,而辽河,则是最佳的地利,不可拱手让与幽州军!”
高顺闻言笑道:“二位所言有理,不过,你们似乎忘记了身在雁门的关羽!”
“关将军?”荀谌闻言一惊,分析道:“莫不是主公决定让关将军进攻幽州?若是东大营出兵的话,那这三万幽州军,还是让他们渡过辽河的好!”
李儒那紧皱的眉头也随之舒展开来,笑道:“幽州地广人稀,加之在数年前,幽州的底蕴又被公孙瓒给挥霍一空,袁谭执掌幽州后,其麾下兵马不过五六万,此时又派出三万兵马南下驰援冀州,若是关将军出兵幽州,那袁谭定不是其对手,由此看来,还是让幽州军继续南下的好!”
众人达成了统一意见,随后数日,高顺军只是每日到下博城外邀战,也不攻城,等待着后勤军需赶到。
然,让高顺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们的有意而为之,才让袁熙有机可趁,逃之夭夭。
这日,军备送到,高顺准备强攻下博城,不再给袁军留下机会。
杨家军那强大的物资军备,在这战场之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不是投石机的抛射,就是撞车冲击,远近手段让审配疲于应对。
待石块用完后,下博城的南面城墙,早已是残破不堪,城中更是被砸得千疮百孔,还不等袁军反应过来,又是数波箭羽袭下,杨家军的箭阵,仿照秦朝,大覆盖,不间断的箭矢,给予了袁军,惨重的打击,许多士卒,皆不敢再走上城头。
审配无奈之下,只好搬出数箱金银财物,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然,攻城战中,对军备的考验,极为重要,最终还是杨家军凭借着在装备上的优势,顺利的攻进了下博城。
一些拿到钱财的袁军士卒,奋力反抗,但还是显得有些惨白无力,随着杨家军大队人马入城后,战斗也随之接近了尾声。
县衙中,审配披头散发,双眼猩红,这几日操心劳肝,不眠不休,让他的身体达到了极限,此时又身陷重围之下,更是让他如坠冰窟。
高顺等将来到人前,只看到审配一人后,心中大急,连忙下令寻找袁熙,然,不管杨家军如何寻找,终究还是没有找到袁熙的踪迹,审配这才嘲笑道:“尔等还想找到我家主公?”
高顺心中一个咯噔,问道:“审配,袁熙在哪?”
审配笑道:“我主早已离开了下博,尔等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郭嘉分析道:“看来,那袁熙定是趁乱跑了!”
张郃疑惑道:“下博城四周,皆有我军哨骑,即便是袁熙跑了,也应该跑不远,末将请命前去追击!”
荀谌摇头道:“袁熙应该是在几日前,就跑了!此时去追,连人都不知道跑到哪了,怎么追啊?”
郭嘉苦笑道:“看来,我们都有些小看袁熙那小子了,此人魄力极大,竟然舍得牺牲这数万袁军,来为他拖延时间!”
荀谌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咬牙道:“不如,让谛听营的人,出手吧!袁熙此人,竟让人感到一丝恐惧,此人绝对留不得!”
高顺看向审配,高声道:“审正南,你可愿投靠我军?我主仁慈,定会重用于你!”
郭嘉没好气的说道:“仲云,你说了也是白说,那审配既然愿意留下,死守下博城,为袁熙争取时间,那他定是不会投降的!”
果不其然,郭嘉话音刚落,就见审配微微摇了摇头,回道:“配,深受主公厚恩,怎会投降他人?今日战败,只因实力不济,怨不得人,如今城破,少主安全离开,配,也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主公了!”
言落,审配缓缓拔出宝剑,放于颈项之间,高顺等人见状后,皆是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
骤然间,剑落人亡,冀州名士-审配,就这样自刎下博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