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秦湾依海背山,是消暑觅凉的好去处,就是在省内,温度也比省会沈南低几度,秦湾人的身体也早已适应了凉爽的气候。
当宝宝一下飞机,羊城的热浪立马迎面扑来,浑身上下燥湿一片,感觉呼吸都有些不爽,他赶紧就近找了个洗手间,等再出来时,浑身上下早已是一身夏季打扮。
“潘德宝”
很快,在人群中,他就看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接机牌,举牌的是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
“内侯,侯勾狠勾逗内。(你好,很高兴见到你。)”宝宝拖着行李箱迎了上去,现学现用起三个小时前刚刚学会的粤语。
对方上下一打量潘德宝同志,笑着也用粤语说了几句,“内侯,唔侯亿思,摇内等左埂乃。”
宝宝一下懵逼了,他不象岳文,从高中起就跑粤东,好歹听得懂粤东话,可是他的粤东话水平,仅限于港台电影。
对方又笑了,这次却用一口味道很浓的广式普通话说道,“你好,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车在外面。”
机场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天空也很明亮,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并且各种口音都有,当然,更多的是粤语。
“先吃饭吧。”年轻人指指手表笑道,两人一起上了车。
“您是哪个单位?”宝宝一边贪婪地看着窗外羊城的风景,一边询问道。
“阳海市委办公室,您呢?”年轻人很热情也很大方,象是两办的小伙子。
“噢,工地在阳海啊,我啊,”宝宝留了个心眼,那个什么筹备处说出去就是个临时机构,“我在秦湾开区工委办公室工作。”
“都是同行,”年轻人笑了,却很怪异地看了一眼宝宝,“你们的级别与阳海一样,都是正厅级,……你们那里不忙吧?”
“还行。”宝宝含糊道。
“工委办公室亲自出来……”年轻人笑了,“不容易,不过,有人来参观,有参观半天的,也有一天的,象你们这样的还真没有。”
“我们家领导嘱咐我看明白,”宝宝笑道,很自豪也很自信,“工地上的事,我多少懂一些,以前在街道时就分管这个。”
分管这个词,只能用在街道的副主任身上,他努力想在对方跟前提升自己的逼格。
“这很专业的,”年轻人笑了,好象并不相信,宝宝也笑了,他眼珠转转,车子已在一间酒楼前停了下来,“我们吃完饭去阳海市委办公室吗?”
“市委办公室?”年轻人又笑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服务员就迎了上来,两人用粤语一通交流,宝宝却一句话也听不明白。
他四下打量着,嗯,这吃饭地方还真不赖,别说,文哥还真够意思。
“你们秦湾的海鲜很有名,今天尝尝我们粤东的菜,”年轻人笑道,“你们区里一位姓岳的领导嘱咐过,一定要照顾好你,听声音他很年轻啊,是你们那里的秘书长?”
“副秘书长!”
宝宝郑重道,提高岳文的地位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这个账他算得明白。
“您先喝点汤。”司机笑着给宝宝盛了一碗汤,“老火靓汤。”
粤东人爱煲汤,也爱喝汤,吃饭前更是先要喝汤,宝宝尝了尝,马上竖起大拇指,肉烂汤醇,并且一点不油腻,很好喝。
接下来,他简直顾不得说话了,应付着年轻人的询问,心思却都扑在了眼前的佳肴上。
俗话说,生在苏州,长于杭州,活在广州,死于柳州,广州的饭简直不要太好吃。
“沙姜湛江鸡,”年轻人吃得并不多,笑着介绍道,“蘸着沙姜汁才好吃,刚开始可能不太习惯。”
可是宝宝同志并没有什么不习惯,他习惯得很!
卤水拼盘,滋味十足,深井烧鹅,色泽金红,皮脆肉嫩,丰腴不腻,配上梅子酱,那味道更是赞!
他夹了一块蜜汁叉烧,感觉肚里已经塞下不少干货了,这才笑道,“作个粤东人,简直不要太幸福,吃得太好了。”
年轻人与司机笑着对视一眼,“这也是你们岳秘书长安排的,让你尝尝粤东菜,……嗯,干炒牛河,您吃这个。”
宝宝幸福地笑了,文哥啊文哥,你太够意思了,以后每天都这么吃,怎么受得了?人家是每逢佳节胖三斤,我可是每逢出差胖三斤,不行,要控制,必须要保持体形,刘媛媛还没追到手呢!
一顿午饭,宾主尽欢。
重新上车后,宝宝感觉有些过意不去,“杨科长,欢迎你们到秦湾开区,”他邀请道,“最好夏天过来,洗海水澡,吃海鲜,我们请客。”
“好啊,”年轻人好象并不往心里去,却是有些沉沉欲睡的样子,车里又静默下来。
宝宝却还是兴奋地看着窗外,车子出了市区,上了高,但下了高后,却越走越偏僻,越走越荒凉。
“哎,师傅,您不是往阳海开吗?怎么越走越偏呢?”宝宝按捺不住了。
“去工地啊。”坐在副驾驶上的年轻人回头看看宝宝。
“噢,先去工地。”宝宝下意识地用秦湾话自言自语道,对方也没听清楚,又转过头去。
车子在一片荒野中行进,方圆几十里地没有人烟,宝宝心里的问号越来越大,等到了工地,他马上明白了,明白了这里是什么工地,明白了那个南部新区起步区筹备处的真正用意。
工地很大,从施工门进入以后,车子行驶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在一栋楼前停下来,放眼望去,广袤的原野上,全是翻开的土层,到处都是钢筋水泥、建筑机械与建筑工人。
这可能就是临时的办公用地吧,后面是简易的临时宿舍,再看荒野四周,除了机械与工人,就是大海与群山。
一个戴着蓝色安全帽,操着一口普通话的领导模样的人迎了上来,虽然笑着握了手,却是象看怪物一样打量着宝宝,看得宝宝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潘科长,我们就先回了。”阳海市委办的年轻人笑道,热情地伸出手来。
“回?那我呢?”宝宝不蛋定了。
“你们家领导的安排,是你留在工地上,”年轻人笑道,不过马上善解人意地说道,“如果你要回阳海,那你们自己勾通。”
“啊,工地上?!”宝宝两只迷糊的眼睛终于睁开了,声音却颤抖了,“那,他还安排了什么?我多长时间能回去?”就这工地,估计是没有什么深井烧鹅和蜜汁叉烧了,不瘦十斤就不错了,自己还想胖?!宝宝直想抽自己大嘴巴子。
特么地,我真是很傻很天真!
年轻人笑了,“他没具体讲,只说等到这里工期结束。”
“那工期多久才能结束?”宝宝感觉自己肝都颤了,他看看可以用广袤来形容的工地,以前自己只是见过房地产的建筑工地,但跟这个工地比起来,那就是一个蚂蚁,而这里却是一头大象,不可同日而语。
戴蓝色安全帽的领导冷冷地看看他,“这是一期,还有二期和三期,估计得有四、五年时间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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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湾市一条高路上,黑八开着车,岳文舒服地坐在副驾驶位上,沉沉睡了过去,车子眼看就要驶进开区地界。
“文哥,手机。”黑八提醒道。
岳文睡眼惺忪地拿起手机,却笑着挂断了。
但电话不依不饶,岳文却是响一次挂一次,丝毫没有犹豫。
电话又响了,这次却是黑八的电话在响,“八哥,你跟岳文在一起吗?”电话里的声音很是悲愤,也很沉痛,象死了老子娘一样。
“是啊,”黑八一边开着车一边笑道,“怎么,粤东的嫚漂亮吗?这么快就想炫耀了!小心我跟刘媛媛说啊。”
“嫚?”
电话里的声音立马变得有气无力,他看着周围清一色的建筑工人,“漂亮,都很漂亮,胸肌都很达……”
黑八大笑道,“那你可得管好你的小兄弟啊,不能犯错误!什么,打免提,好,好……”
黑八顺手按了免提,宝宝的声音立马从手机里传了出来,简直是咬牙切齿,声振屋瓦,响遏行云。
“岳文,唔乖堆鹅闷内裙嘎侯!”
“哎,文哥,你怎么把电话挂了?”黑八慢慢把车驶向收费站,惊异道,“宝宝行啊,这么快就会说粤语了?嗯,这是啥意思?……”他惊异地看看把手机拿在手里的岳文。
岳文把头转向窗外,向漂亮的女收费员吹了个口哨,接着笑道,“没啥意思,宝宝在向我全家问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