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钦嘱托俞家五虎照看戚不二,自己径直去找那个背着人形袋子的中年人,那人正是方才劝戚不二的俞三叔。
看到谢钦走来,俞三叔还以为他要来看戚不凡,马上摆了摆手道:“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谢钦也摆摆手道:“你误会了,大叔,我是有问题要问。”
“什么问题?”俞三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谢钦问道:“汪崇章呢?”
俞三叔一愣:“什么汪崇章?”
谢钦一听这话立时皱起眉头:难道汪崇章真的不在?
他对俞三叔说道:“戚不凡是跟汪崇章一起坠楼的。”
“啊!”俞三叔一拍脑门,“我听你们说过这事儿,刚才忙活忘了,听你这么一说才想起来!”
说完,他也蹙起了眉头。
谢钦看他表情不对,心下不好的预感更甚。
“汪崇章呢?”谢钦又问。
俞三叔摇了摇头:“没看到他。”
“没看到?”谢钦一愣。
俞三叔点了点头:“是。”
“不凡是紧抱着汪崇章……”谢钦眉头越皱越紧,“会不会是掉到别的地方去了?”
俞三叔大摇其头:“没有这个可能,他们又不是从另一边往海里跳,这周围是一片大平地,真要是掉到别的地方了,肯定能看到。”
“大叔,你的意思是说……?”
俞三叔道:“汪崇章没跟不凡那孩子一起掉下来,或者说,没有掉到底。”
谢钦顿时露出错愕的神情,说道:“那不就是说……”
“没错。”俞三叔点了点头,“汪崇章很可能设法逃脱了。”
“这……怎么会!”谢钦神情大变,连声道,“我不相信!”
如果真是这样,那戚不凡的牺牲岂不是毫无意义!!!
“我也不相信,果真如此,不凡那孩子……”俞三叔眼角流出一滴泪水,他抬手拭掉,声音有些哽咽,“……难怪他……”
“难怪什么?”谢钦问道。
俞三叔深吸一口气,看了谢钦两眼,低声道:“你别跟不二说。”
谢钦点头。
“不凡他是死不瞑目……”
俞三叔说罢,连连摇头。
谢钦一听这话,立时就明白了,同归于尽的话,戚不凡的表情应该很安详才对。
为何不瞑目,原因很明显。
俞三叔又道:“别告诉不二,不管是汪崇章的去向,还是不凡的样子,都别告诉他。”
“您打算瞒着他?”谢钦问。
“至少瞒一段时间,”俞三叔点了点头,“现在告诉他,怕他承受不住。”
“那……终究是要见一面的,不凡这样子……”
俞三叔道:“我会给他整理一下,也让他体面地去。”
他的微笑很勉强,谢钦也听出来了,他的声音在颤抖。
唉……他暗暗叹息,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不会跟他说。”
俞三叔也点头,拍了拍他肩膀,温声道:“多谢你,也多谢你的帮助。”
谢钦一听这话,便知道徐焕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摇了摇头,强露一个微笑,转头去找戚不二了。
一股气堵在胸口郁结不散,让他喘不上气来,他现在的心情就像从谷底掉进了马里亚纳海沟。
刚走几步,有人拍他的肩膀。
谢钦转头一看,姿容端丽,长飘飘,正是祖予姬。
“……嘿。”
这时候看到她还是挺高兴的,但谢钦实在笑不出来了,只能点点头。
祖予姬微笑一下,捉住他的双手,温柔地说道:“辛苦了。”
谢钦心里一暖,胸口郁气稍舒,摇了摇头道:“我没什么,大家比我辛苦多了,尤其是不二……你在楼顶想必也看到了。”
祖予姬抿了抿嘴,缓缓点头。
谢钦忽然心里一动,看着她问道:“你看到汪崇章了吗?”
祖予姬眉头一蹙,又缓缓点头。
“他……逃脱了?”谢钦斟酌着用词。
祖予姬再次点头,低声说道:“在七八层的时候,他挣脱了,把刀插进玻璃的缝隙里,戚不二的哥哥就一个人……”
她没再说下去,但谢钦已经知道了。
不凡一人坠落,一定很不甘心吧。
谢钦回头看向五峰大楼,七八层的位置。
那里没有人。
祖予姬看到他的动作,又道:“那个人把窗户弄开,钻进去了。”
谢钦叹了口气,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祖予姬捏了捏他的手掌,温声道:“别太难过了。”
谢钦点头。
“我知道……这事你别跟不二说。”
他把俞三叔的话复述了一遍,祖予姬点头道:“我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戚不二一言不,四家部族众人也很沉默。
回到唐若若的别墅,留守的唐若若、徐焕等人得知戚不凡的死讯,不免一阵唏嘘。
戚不二径直回了卧室,这一天再没出来过。
俞三叔等长辈跟唐忠借了一个空房间,想整理一下戚不凡的遗容。
余下众人或待在客厅,或待在卧室。
徐焕向谢钦询问决战的情况,谢钦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讲到最后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话来。
徐焕也没有勉强,众人心情都很沉重。
唐若若吩咐做一顿大餐,想让大家振作振作,但众人郁闷得很,再美味的食物也味同嚼蜡。
谢钦来到阳台上,看着太阳从中天西沉,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
这一晚,他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俞三叔等人招呼大家去见戚不凡最后一面。
戚不二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走出屋子。
戚不凡依旧包在人形袋子里,只露出一张脸,脸色铁青没有血迹,眼睑阖上,嘴唇紧闭,虽不是十分安详,但谢钦想想他之前还是没有瞑目,不由暗暗摇头,这样就可以了。
众人静静地看着戚不凡,戚不凡眼圈红,面无表情,故作平静;徐焕和俞家五虎神情凝重;胡聿宁双眼噙满泪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流泪。
俞三叔说,要尽快把戚不凡带回家乡安葬。
戚不二要同去。
胡聿宁和俞家五虎也想去,但徐焕表示,与冼三星的承诺没有兑现,也不知他们是个什么打算,如果真有动静,应该就在这几天,所以最好还是留下一些人手。
胡聿宁想了想,对徐焕说:“我们是要跟汪宏才谈判吗?”
徐焕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那我留在这里吧。”胡聿宁重重点头,“我去跟他们谈判。”
谢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小公子,这怎么使得!”俞三叔大急,“您可是胡家唯一的子嗣了,不能以身试险啊!”
众人也跟着劝阻。
胡聿宁定定地看着俞三叔,沉声说道:“俞三叔你说得对,我是胡家唯一的子嗣。”顿了顿又道,“正因为我是胡家唯一的子嗣,所以与汪宏才的谈判非我不可。”
“这是为何?”俞三叔不解地问。
“俞三叔你应该很明白才对。”胡聿宁表情坚毅,“漳州胡家乃是四家部族之,这是我身为胡家家主的责任!”
俞三叔还想说什么,胡聿宁抬手制止了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会再逃避我的责任了。”
“我支持小公子。”徐焕忽道。
俞三叔一听这话更急了:“你是站在哪边的?”
“这不是站边的问题,”徐焕摇头,“小公子说的没错,这事必须由他出面。”
胡聿宁微微点头。
看到他态度如此坚决,而且部族军师徐焕也这么说了,众人无奈,只得同意。便由俞家五虎和一些部众留下来保护他,俞三叔和戚不二还有一些长辈就带着戚不凡的遗体落叶归根。
看着胡聿宁坚定的表情,谢钦心底莫名有欣慰之感,就像看到弟弟成长的大哥一般。
几天后,徐焕从冼三星那得到消息,汪宏才要与部族谈判。
谈判地点在福禄寿酒家,唐忠开车送了胡聿宁一程,谢钦和徐焕一同前往。
谈判的时间不长,胡聿宁回来的时候,表情很平静。
谢钦不知道谈判的细节,只得知了结果。
“不问怨仇,从此陌路。”
胡宗宪旧部与汪直后裔长达百年的仇杀火并,终于画上了休止符。
当天晚上九点钟,五峰大厦。
血迹和残肢几乎遍布每个楼层,所幸都集中在的楼梯间,但清理起来非常麻烦。
汪宏才坐在十四楼的董事长办公室里,看着波光粼粼的大海,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这几天他一直不眠不休地忙碌。
前两天召开的董事会进行了新的董事长投票,因为另一个候选人还在医院里躺着,所以他顺利地拿到了全票,成了新的五峰集团董事长,同时也是汪家的新任家主。
这两个位子,他梦寐已久。
汪宏才打开瓶盖,倒出一杯酒,从冰桶里捏了几个冰块进去,抿了一口,缓缓咽下。
疲惫的神经得到了舒缓,汪宏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他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是谁?”汪宏才回过头。
“是我。”那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