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侍头也不回,背对着郑善以剑鞘格挡他刺来的长枪,眼见对面的约瑟夫抬起了枪口,鬼侍忽然一鞘拍在郑善的枪尖上,将长枪的突刺之势拍得微微一滞,接着,鬼侍运力向下一压,将矛头压到了地上,同时以剑鞘为支撑,身体借力一跃而起,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落在了郑善的背后。
这一系列动作兔起鹘落间便已完成,约瑟夫正要扣下扳机,郑善正要从泥土里拔出矛头,就见鬼侍忽然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了,这一下大出二人的意料之外,齐齐惊呼一声,约瑟夫收手不及,一记枪声响起。
郑善感觉左肩一阵灼热,低眼一看,肩膀上出现一个孔洞,鲜血汨汨流出。他抬头看向约瑟夫,只见约瑟夫呆若木鸡,手里的枪冒出一缕青烟。
又中计了!贵时那厮把我变成替身了!约瑟夫你特么的真是个蠢货!郑善心下愤懑,破口大骂道:“狡猾的小贼!”正说着肩膀传来一阵剧痛,郑善恨恨地咬了咬牙,端平长枪,手握长枪尾端,回手就是一招势大力足的“横扫千军”。
鬼侍刚一落地,就见郑善长枪的刃面儿闪着寒光向他扫了过来,立刻向后一跃躲开,郑善转过身来,铁青着脸,挺枪向鬼侍刺了过去,鬼侍以长剑格开,往侧面迈了一步,双脚在地上一蹬,向约瑟夫冲了过去。郑善已经上了一次当,哪里肯让他得逞,长枪连连戳刺,追着鬼侍刺了过去。
约瑟夫举枪朝鬼侍瞄准,这次他加了小心,不敢再轻易扣动扳机,生怕再中了对方的诡计。
这时,鬼侍忽然止住身形,回身一鞘向郑善戳去,剑鞘瞬间穿过“千树万树梨花开”那变幻不定的枪影,重重地戳在了郑善左肩的弹孔上,郑善顿时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不由眼前一黑,闷哼一声,长枪差点儿脱手而出,只好抽身后退。
鬼侍一招逼退郑善,身子一转,再次向约瑟夫冲了过去,约瑟夫见状,赶紧抬枪瞄准他的身形,连连扣动扳机,啪啪啪一连串枪响,竟然尽数打空了,约瑟夫看得分明,这年轻人的步法诡异得很,每次约瑟夫以为这一能打中对方,孰料扣下扳机的一瞬间,对方人却跑到另一边去了。
几枪打出去,约瑟夫又惊又骇,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山坡边缘,再退一步就会踏空滚下山坡。
鬼侍步步紧逼,正要一剑刺去,忽听身后劲风不善,侧头一看,只见郑善已跃到半空,右手抓着长枪尾端,一枪向他刺了过来,使的是郑家枪法第三式“神来之笔”。
鬼侍立刻挥剑格挡,铮的一声锐响,一枪一剑都向反方向荡了开来。郑善人在空中,嘴里出一声清啸:“着!”抬腿向鬼侍的胸口踹去,鬼侍往后一跃,再次躲开。
郑善落到地上,趁鬼侍立足不稳,以郑家枪法第八式“冠军斩马”扫向鬼侍下盘,他的枪尖两侧的刃面儿极为锋利,是专门用来劈砍切割的,这一下若是让他砍中,说不得当场就会腿断骨折。
鬼侍往后一跃,郑善挺枪刺去,前者连连后退,看起来好像被郑善攻得手忙脚乱,实则不然,他不但轻松躲过了郑善的枪刺,还几次伺机反击,一旦郑善露出些微的破绽,鬼侍就立刻挥起长剑向他喉咙扫去,反把郑善吓了一跳,赶紧收回身形,几次下来,郑善不敢再大意,加了一万分的小心,双手握住了长枪尾端以防被对方斩到,一来二去,郑善的进攻完全没有压制鬼侍,自己反倒凌乱了起来。
鬼侍见郑善的套路已经混乱,便瞅准一个空子一跃而起,剑锋直向郑善的胸口扫去,郑善反应极快,立刻收枪格挡,铮的一声脆响,长剑荡开,郑善挺枪向鬼侍攻去,枪影变幻,倏忽不定,又是一套“千树万树梨花开”。
鬼侍持剑迎了上去,长剑舞动,忽砍忽刺,形如鬼魅,两人战在一处,转眼间已拆了十几招。一旁的约瑟夫举起枪来,但两人身形来回交错,度极快,一时之间也无法瞄准。
郑善忽然一枪刺出,鬼侍退后一步躲开了,眼中只见郑善左手挪到了长枪中间虚虚握住,右手移到长枪尾端,心里顿时悚然一动,与此同时,郑善的右手已经蓄足了力道,在长枪的尾端用力拍了一下。
“嗖”的一声破空声起,整个枪身骤然向前突进一大截,而鬼侍刚刚落地,劲力用老,已无法再后退闪避,眼看着长枪就要在瞬息间穿透他的胸膛,郑善自以为得计,嘴角不自觉上挑,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终于可以解决这个麻烦的家伙了。
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之际,鬼侍整个人竟直直地往后仰了过去,紧接着,郑善的长枪就裹挟着一股劲风从鬼侍的鼻尖上掠了过去,刺了个空。
铁板桥!郑善吃了一惊,这厮竟以铁板桥来破我的“一往无前”!只怕他还有后招!想到这里,立刻硬生生收住长枪的去势,双脚蹬地向后一跃,果不其然,鬼侍在起身的同时,以长剑疾扫郑善的下盘,幸而他早有准备,险险避开了。
两人甫一后退,便又冲了上去,厮杀在一处。
鬼侍心里暗道一声好险,刚才他是情急之下出此下策,也幸好郑善那一枪刺的是胸口,若是刺向腹部,只怕他现在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郑善也知道这一点,虽说同样的招式反复使用是里世决斗之大忌,但他左肩的血液一直流个不停,脑袋也一阵阵晕,可能有点儿失血过多,所以他现在一心想尽解决对手,两人斗了十几个回合后,郑善故技重施,虚晃一招,一枪刺向鬼侍的胸口,同时右手移到长枪尾端,准备以这一拍改变长枪的走向,改为刺向的腹部。
这回鬼侍可不敢再托大了,见郑善一枪刺来,立刻往后跃开,接着他翻了个手,倒执剑鞘,顶端充钱,向刺来的矛头戳了过去,“咔”的一声脆响,矛头直接插入了剑鞘内部。鬼侍见状,立刻用力将剑鞘往侧面一别,而对面的郑善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招竟然在一开始就被对方给破了,心说不好,右手却已经收不住劲儿,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长枪的尾端,长枪原本被鬼侍的剑鞘别了一下,被郑善这一下拍得又往前一突,鬼侍瞅准时机,在郑善用老的同时,再次将剑鞘往反方向用力别了一下,两股劲道在枪头和枪身接合处狠狠一错,只听嘎嘣一声,枪头应声而断。
“什么?!”
郑善大惊失色,一脸的难以置信,鬼侍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右手一扬,长剑剑锋沿着枪身一扫而上,只听嗤嗤几声响,郑善的左手齐腕而断,右手除拇指外的四根手指也被齐齐削掉,血如泉涌,断手断指纷纷掉到了地上。
郑善难忍剧痛,惨叫一声:“啊——”接着被鬼侍一记扫堂腿绊倒在地。
约瑟夫原本举枪瞄准了鬼侍,却被郑善的惨叫吓了一跳,双手一抖,差点儿把手枪掉到地上,好不容易重新握住手枪,再举枪瞄准的时候前方却已不见了鬼侍的身影。
约瑟夫正惊诧间,忽见对方竟站在自己身侧,吓得大叫一声,举枪便要扣动扳机,忽然感觉双臂一阵冰凉,随即就见自己的双手带着一条浓重的血线飞了出去。
约瑟夫张嘴欲叫,鬼侍的长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把他的惨叫硬生生地掐断在了喉咙里。
鬼侍一抖手,长剑带着一蓬血花拔了出来,约瑟夫双眼圆瞪,嘴巴大张,两腿一弯跪在地上,接着身体便向前仆倒,趴在地上抽搐了一会儿便不动了。
这一幕完完整整地落在了郑善的眼睛里,他心如死灰,现在他就算能侥幸从这年轻人手下逃得一条性命,只怕约瑟夫的同伙也不会放过他,他的双手已残,武功等同是废掉了,镖局也完蛋了,到时候又能拿什么跟那些人斗呢?与其被他们抓起来受尽折磨而死,还不如让这个年轻人给自己一个痛快呢。
只可惜重振兴隆镖局……就此化为泡影了,唉……想到这里,郑善不甘心地长叹一声。
鬼侍将长剑上的污血甩到地上,转过身去,看着脸色煞白的郑善,走了几步,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郑善深吸一口气:“废话少说,快给我来个痛快的吧。”
鬼侍却不接茬,反而问道:“开出暗花的人,是谁?”
郑善愣了一下。
鬼侍又问:“你背后的人,是谁?”
郑善又是一愣,随即摇头苦笑:“我真不知道开出暗花的正主儿是谁,至于我背后的人么,这个说辞是哄骗那三个鹰爪孙,引他们分心的,我们郑家没有后台。”
鬼侍定定地看着他,过了半晌方才问道:“此话当真?”
郑善露出一个病态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说起话来也是满不在乎:“还能有假?这叫人之将死,其言也真。”
鬼侍看着他没有说话,郑善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你应该很清楚,”鬼侍微微摇头,“你知道的太多,我不能让你活着离开。”
郑善也摇了摇头:“你放不放过我,我都活不长,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看在我有问必答的份上,你能否放过我的妻子和女儿?”
鬼侍没说话,郑善又道:“他们从没掺和到我的事情里来,一直都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是啊,他心里暗道,他们过的都是普通人的生活,我为什么不能过?都说是非成败转头空,早知如此,嗐,不提了,郑善心中掠过一阵酸楚。
鬼侍点了点头:“既然无关,那我不动他们便是。”
郑善眼中顿时露出喜色来,随即语气急促地问道:“还有最后一件事,阁下能否告知名号?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鬼侍迟疑了一下,回应道:“我叫鬼侍,鬼的侍卫。”
“鬼的侍卫,鬼的侍卫,”郑善重复了几遍,忽然若有所悟,声音陡然高亢起来,“好,很好,我输得不冤!”他再无所求,仰头倒在地上,闭上双眼,表情安详,“动手吧。”
鬼侍右手一动,将长剑刺入郑善的胸膛。
“……只能帮到这了,”他低声喃喃,“希望你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