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侍和小吴互换完衣服,众人又回到天桥上,分散开站着。
穿着鬼侍衣服的小吴向众人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行一步。”
“等一下,”鬼侍拿了一个皱巴巴的棒球帽递给小吴,“把这个也戴上,别让他们看清楚你的脸。”
王正友看看鬼侍的帽子还戴在头上,便问道:“哪来的?”
鬼侍反问:“你说呢?”
王正友啊了一声,笑而不语。
小吴接过棒球帽戴在头上,众刀客上下打量了一番,还真像鬼侍。
小吴走后不久,老赵就带了几个人跟上去,其余众人分散开,站在天桥各处。
鬼侍凝目望去,只见小吴慢悠悠地走向路灯下那三个海沙派眼线,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还煞有介事地抬了抬棒球帽的帽檐。
鬼侍注意到,一位眼线的注意力被小吴吸引了,他佯作无意地盯着小吴看了一会儿,表情微变,接着抬起双手,准备拍两位同伴的肩膀。
这时,鬼侍看到小吴的左手轻轻扬了一下,看起来像要跟谁打招呼似的,接着,他的手上闪过一道白光,这道白光一闪即逝,若是寻常人看到,可能只会觉得自己眼花了,但鬼侍却看得一清二楚——那是小吴的刀。
小吴抽刀,劈砍,收刀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只用了半秒时间,然后他状若无事地从三位眼线身边走了过去。
这一手耍得漂亮。
鬼侍侧头看了身边的王正友一眼,刀客出刀一向以快著称,看小吴出刀的度,不可谓不快,但比起王正友来,还差了一大截,鬼侍见过王正友出刀,那真可说是“其疾如风”,即使是行家里手,也很难看清刀是从哪来的,无怪乎他有“快刀手”的威名。
只见那个眼线的神情定格在脸上,抬起的双手重重地落在两位同伴的肩膀上,把他们吓了一跳,惊疑地向他看去,紧接着就现他的样子不对头。
这时小吴已经走开了,但他的目的是吸引这些眼线的注意力,所以刻意放慢了脚步,并没有离三个眼线太远。
那中招的眼线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忽然身子一软,顺着路灯滑了下去,嘴里流出一股鲜血。他的两位同伴顿时面色大变,四下环顾一番,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小吴,两位眼线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其中一人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挂断电话后,示意另一位眼线照顾中招的同伴,自己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假扮成组团享受夜生活的老赵等人也闹哄哄地跟了上去。
看到对方已经中计,鬼侍心说是时候了,转过身来环视众刀客,轻声招呼了一句:“动身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深蓝色的夜空,天气不错,就是空气里有些腥味。
血腥味。
晚八点十分,西湖区北山街九十四号。
北山街九十四号是一栋东方气息浓厚的三层别墅,与周围的西式洋房风格迥异。
别墅所处地角极好,从三楼阳台上望去,视线能直接越过水月廊、风雨亭和狭长的苏堤,将大半个西湖尽收眼底。
“唉,可惜时间紧迫,不能泛舟游于西子湖上,想来那三泉映月的风景,定会别有一番风味吧。”
小师爷方彬站在护栏边上,出神地看着波光粼粼的西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身后几位师弟似的,悠然地说道。他看上去大概二十来岁年纪,身穿一件宽袍大袖的淡色青衫,右手执一柄折扇,配上他那颇为清秀的外表和略长的头,看上去就像是从古装剧里走出来的书生。
几位海沙派门人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身后,他们拿不准这位二师兄是不是在跟他们说话,只得面面相觑,默然不语。
这时又听方彬感慨道:“可惜,可惜,我原本打算在杭州游玩两天,可惜俗事缠身,把好时节错过去了,鼎鼎大名的西湖十景,怕是一个也见不着啦。”
几位门人还是没有接茬,默默地吹着晚风,有几人还在心里嘀咕: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在这秀文艺范儿?早就听说这位二师兄最好风雅之事,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也不知道他是真倾心复古还是在装13。
“哎哟,瞧我,光顾着自说自话了,来来,各位师弟,坐坐坐。”
方彬一直没得到回应,回身一看,见众人呆呆地看着他,便自嘲地苦笑一声,招呼师弟们落座,自己也在藤椅上坐了下来,右手的折扇轻轻在左掌上打了一下,出一声轻叹:“唉,俗事缠身当真是麻烦得很呐。等把事情都办完了,我一定要跟各位师弟好好在这西湖畅游一番,各位师弟以为如何?”
小师爷方彬是掌门人身边的红人,年登顺对他甚至比对大弟子朱兴还要青眼有加,几位门人哪里敢拂了他的雅兴?当下纷纷点头应允,都说师兄所言甚是,他日有机会一定要去云云。
方彬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接着拍了拍手,招呼一声,“阿贾!”
屋檐下的阴影里走出一人,躬身回应道:“在。”
众门人这才现,原来那里还藏着一人,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到阳台的,这家伙本就肤色黝黑,还身着一袭黑衣,难怪我们看不懂,他们暗暗点头,这跟在没月亮的夜晚跟包拯玩捉迷藏没两样嘛。
众人只道他是方彬的贴身仆人,所以也不以为怪。
“去泡些功夫茶来,”方彬吩咐道,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们的时间比较紧,那些繁琐的程序你在外面弄完就行,到时候直接端茶过来。”
您还知道时间紧迫啊?众门人心里暗道,看您附庸风雅得这么起劲,还以为您不知道呢!
“喏。”那位叫阿贾的黑衣人领命而去。
方彬转向众门人,笑了笑道:“这功夫茶泡起来讲究得很,大家耐心等会儿吧。”
众人齐声应道:“无妨无妨。”
方彬又道:“晚上风凉,我们先回屋里吧。”
说起来,最初提议到阳台上看风景的人不就是方师兄你么……众门人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嘴上可不敢说出来,纷纷应允。
一干人等离开阳台,回到了灯火通明的房间里,房间非常宽敞,布局十分规整,墙上挂着几幅行楷书法,中间两排客座后面各置一扇长方屏风,上面绘着梅兰竹菊一类风物。
屋内四个角落各站着一位门人,其中一人待众人都进了屋,便过去拉上了落地窗的窗帘。
方彬慢悠悠地走了几步,在上的官帽椅上坐了下来,众门人等他落座,方才按辈分在左右客座坐好,另一位守在屋里的门人凑到方彬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方彬听罢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再跟各位师弟说一遍吧。”
那位门人应了一声,对在座众人说道:“刚才得到的消息,弟兄们已经封锁了沪杭高,点子逃不出去,只能在附近逃窜,落网只是时间问题。”
众门人对视一眼,均是面露喜色。
“各位师弟以为如何?”方彬开口问道。
“如此甚好,”一位门人说道,“但弟兄们须得时刻留心,那点子诡计多端,若是掉以轻心的话,很可能会重蹈刘师兄他们的覆辙。”
“刘师兄死得太惨了……”另一位门人打了个寒噤,似是想起了刘师兄的死状。
又一位门人道:“一定要低调行事,千万不能让乌衣社得到了消息。”
方彬微微颔道:“不错。”
“终于要结束了,”一位坐在下的门人喜形于色,“这点子当真是硬得很呐,已经有太多弟兄折在他手里了。”
另一位门人接道:“有道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现在我们在人数上占绝对优势,而点子却孤立无援,任他有天大的本事,最后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或者引颈待戮。”
方彬闻言皱了皱眉头,一位门人见状,问道:“如今局势大好,师兄为何皱眉啊?”
方彬看了那门人一眼,反问道:“点子真的孤立无援吗?”
众门人一齐愣了,先前问那门人不解地说道:“当然啦,点子手下的那些刀客不是在去上海的路上嘛。”
方彬沉吟不语。
“对呀……点子为什么会跟手下分开?”另一人自言自语。
“嗐,一个人跑起来不是更方便嘛。”又一人回答。
“……这个点子现身的时间和地点都太过蹊跷了。”
“有什么蹊跷的,不就是……”
方彬忽然轻咳一声,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看着他。
方彬环视众人一眼,缓缓开口问道:“你们说,点子去上海有什么目的?”
众人都愣了一下,心说怎么问了这么个问题?
“他可能以为大城市比较容易隐藏行迹吧?”一位门人斟酌着回答。
“哦?有点儿意思,”方彬冲那位门人点了点头,“那张师弟你倒是说说看,他们在上海会合之后,下一步会做什么?”
张师弟想了想,回应道:“我觉得,他们可能会在上海隐匿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以后再逃到我门势力范围以外的地方。”
“你是说……”方彬竖起折扇,轻轻地戳了戳下巴,“他们会北上或是西行?”
张师弟点了点头。
“他们就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一位门人讥讽道。
“逃跑?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张师弟左边的门人冷笑一声,“除非跑到国外去,否则……哼哼,就算他们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难道那些个‘名门正派’就会放过他们吗?”他在“名门正派”四字上咬字很重,显然对其非常不屑。
张师弟对面的门人又把话题兜了回去:“师兄,我们何不把上海的弟兄调过来?这样围捕那点子的时候就更事半功倍了,反正他们来一趟也就是个把小时的功夫……”
方彬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另一位门人就立马反驳道:“聂师弟,你什么脑子!上海的弟兄不能动!他们还要伏击那些刀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