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忠痛苦的表情只一瞬,随即恢复成以往的扑克脸,显然已将情绪深藏心底,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
“我们要尽快把尸体处理掉。”
他的语气很平静,声音平淡,好像在说和他不相关的人。
谢钦暗暗叹了口气。
既然唐忠都这样了,那我也不能再感慨了!
他问唐忠:“怎么处理?”
唐忠道:“找麻将屋。”
“麻将屋?”谢钦一愣,“他们还有这业务?”
“嗯。”唐忠点点头道,“他们有专门的清扫队。而且,我们的装备也要通过他们来运送。”
“送装备?”
唐忠道:“兵器是不能带上飞机的。”
“哦对,我倒忘了这茬,”谢钦一拍脑袋,又问,“可他们还能送装备?那不就是快递么?”
“就是快递。”唐忠点头道。
我晕!谢钦懵了一下,还真是啥业务都有,跟算命修脚修鞋配钥匙的大师一个尿性!
他随即想起之前徐焕对情报屋的评价,便问唐忠:“找他们真的靠谱么?”
唐忠点头道:“靠谱的。”
“真的?”因为先入为主,谢钦很是怀疑地问,“焕兄不是说他们什么都干,什么都水吗?”
唐忠道:“大部分业务是这样的,比如他们的刺杀行当就水的不行。不过,善后和快递还是相当不错的。
“善后就是清理现场,把尸体血迹都清理掉,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但凡是江湖门派之间火并刺杀,都不想被人瞧见,免得引来仇家或者朝廷鹰犬。善后这个行当就应运而生,所以,麻将屋干这行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在业界算是中上水准。”
“我明白了。”谢钦点了点头,又问,“可是,快递的话,为什么不找镖局呢?据我所知,镖局也算是江湖中的快递公司吧?”
唐忠道:“是这么回事,但是这些年来,镖局都不太景气,而十大镖局中做得最大的兴隆镖局,也卷进了千禧之变,精锐四绝,从此分崩离析。镖局界遭了这一打击,就更加一蹶不振了。”
兴隆镖局!谢钦心里咯噔一下,那不是当初绑架我的那帮人么!
他立刻看向祖予姬,祖予姬见他看来,知他所想,微微点头,表示肯定。
放着本行不做,去干绑架的勾当……会不会是本行也没得做了?谢钦心里暗道一句原来如此,看来镖局确实是不景气了。
唐忠道:“因为镖局都不景气了,所以这一行当就变成了半真空状态,麻将屋瞅准了这个机会,就进军了快递界。”
进军……快递界,听起来哪里怪怪的,谢钦心想。
唐忠继续说道:“麻将屋在长年累月中积累了不少人脉门路,又善于经营,因此顺利搭上了时代的顺风车,它的快递业务虽然才开辟了没几年,却是蒸蒸日上——因为有需求啊。所以准确来说,麻将屋底下有三大业务不掺水,最拿手的情报,其次是善后,再就是快递,堪称江湖上的顺丰。”
江湖顺丰?谢钦一愣,那可很厉害啊。
“原来是这样。”他恍然大悟,有些感慨地说道,“真是可惜。”
“什么可惜?”祖予姬问。
谢钦道:“可惜那些镖局啊,快递是他们的帮行,却让一个门外汉拔得头筹。”
祖予姬笑了笑道:“门外汉怎么了?老话说隔行如隔山,老话还说挫类旁通呢,都是事在人为嘛。”
祖老头道:“小玉说得对,麻将屋的领导者的思维一直很独特,江湖上都说,麻将屋‘从不吃大饼’。”
“从不吃大饼?什么意思?”谢钦一脸疑惑。
“就是不随大流,”祖老头解释道,“这么说吧,某一行当的利润,就是一块大饼,大家都去争抢,但麻将屋偏不去,他绕着大饼走,只捡别人掉下来的碎屑。”
“诶?”谢钦听得一愣,心说还有这种操作?。
祖老头道:“麻将屋不重大利重小利。大饼也就那么大,但碎屑却有很多,积少也能成多,所以它做得虽不是十年不开张开张吃十年的买卖,挣得也不是业界最多,却也算是盆满钵满。而且,这样也有明哲保身的好处。”
倒是不难理解,大单子毕竟不多,小单子却多得是,不过这跟明哲保身有什么关系?
谢钦把自己的疑惑问了,祖老头回答说:“大饼虽然美味,但却要跟恶狼竞争啊,江湖虽然讲究道义,但终归也只是挂在嘴上,恶意竞争并不稀罕,或者说,屡见不鲜才对。正因为大头们都去争大饼了,所以麻将屋捡碎屑,反而没人跟他竞争。”
“哦……是这样。”谢钦明白了,没有竞争,也就没有伤害了。
祖老头又道:“麻将屋还有个规矩,烫手山芋绝对不接。”
“此话怎讲?”谢钦问。
祖老头道:“举个栗子,异常昂贵的情报,情报屋是绝对不会买卖的。”
谢钦心里一动,这个他听徐焕说起过,麻将屋不接通天的情报,因为饭碗没了事小,命丢了事极大。
他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会危害到自身的买卖他们不接。”
祖老头颔道:“正是如此。”
谢钦心想,如此看来,倒是焕兄不了解麻将屋对自身的定位了,他们原本就没打算做什么大牌。这倒确实是很另类的经营思维,麻将屋能做大做强延续到现在,果然是有其过人之处啊。
唐忠一直在摆弄手机,过了一会儿,他收起手机,对众人说道:“机票已经订好了,晚上八点的飞机。”
众人点了点头。
唐忠又道:“这段时间里,我们就把这边的事情处理一下吧。”
祖老头道:“先各自回去拿上装备,再到这里集合,我们一起去麻将屋。”
大家没有异议,就此解散,各回各家。
谢钦和戚不二一道回了公寓。
谢钦要拿无刃刀,而戚不二的绝景一直没离过手,本来他一人去拿也行,但他看戚不二闲着也是闲着,出来散散心也好,便一块儿叫上了。
之前谢钦考虑到无刃刀太显眼,一直把它放在戚不二的住处,戚不二回老家之前给了他一副备用钥匙,所以谢钦这些天修练都是先取刀后上路。
现在他暗暗庆幸自己当初如此考虑,不然碰上今天的情况,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取刀了,那可就尴尬了——被不知情的室友们看见,八成会以为他要去跟人干架呢,虽然也差不多。
然后陈同方那大嘴巴再一说,这事儿没两天就能在学校传开,接着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大家就会传言:“铃声哥是不良学生!”
嗯,那时常老师肯定会加倍关爱我的,这种未来真是光(惨)芒(淡)万(无)丈(比)。
我当初的决定太正确了!我怎会如此精明!
一路上,谢钦就这么臭不要脸地胡思乱想着,回到公寓,他让戚不二在四楼等,自己先去合租屋拿了些换洗的衣服。
现陈同方和周铸都不在,谢钦这才想起来马上要到五一假期了,他们肯定是回家了。
只有陶笺还在,正坐大厅里支着笔记本上网。看到谢钦进来,他合上笔记本,打了个招呼,说道:“我以为你回家了。”
谢钦心说倒忘了马上就是五一假期了,嘴上应道:“我还以为你回家了呢。”
陶笺笑道:“一会儿吧。”
谢钦也笑了笑:“嗯,我也一会儿,来拿些东西。”
他从床底拿出小旅行箱,装了些换洗的衣物,然后便跟陶笺道别,下楼去找戚不二。
戚不二掏钥匙开了门,他独自住着一个两室一厅,其中一个卧室是空的,谢钦猜测,他可能把那里用作练功房。另一个卧室的布置简单到令人指——只有一张垫子和一套桌椅,桌上放着一个刀架,连床都没有。
“你睡哪儿啊?”谢钦曾经这样问过戚不二。
戚不二抬手一指墙角的床垫:“睡那儿。”
谢钦当时就震惊了。
“你不冷吗?”
“有地热啊。”戚不二道。
“那也得盖被啊!”谢钦急道。
“没那个习惯。”戚不二一本正经地回应。
谢钦挑了个大拇哥,由衷地赞道:“还是你厉害。”
客厅里有沙和玻璃桌,跟谢钦的合租屋一个款式,十有**是公寓配的,还有一个简易衣柜,木材组装再套个罩子那种。谢钦曾经好奇地打开过,现里面……全是大衣,而且基本是黑色。
谢钦懵了一下,随即心下暗忖,看来这家伙是一种衣服穿到死的类型,不,不对,他可能都不在乎自己穿什么衣服。
问戚不二,答曰:“外宿的时候,大衣一盖就能睡。”
哦……谢钦恍然大悟,难怪你不盖被子,敢情是盖着这个呢。你们部族一定是准军事化管理吧?
无刃刀就放在卧室的刀架上,谢钦拿了,戚不二去找了一个塑料袋子,形状看起来似乎是装那种相机三脚架的。
“这是干嘛的?”谢钦疑惑地问。
戚不二回应道:“放你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