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灰色的面包车驶入浓浓的夜色当中，路况非常流畅，毕竟已经十二点了，因此来往的车辆很少。

谢钦看着车窗外灯火通明的建筑，心里暗道，等着吧，唐若若同学。

我们这就来救你了！

“微言群怎么样了？”祖予姬问谢钦，“阿焕有没有回应？”

谢钦掏出NOKEYA-X解锁，屏幕上跳出三个大字“请稍等”……

谢钦一时无语，转头对祖予姬说道：“还是你来看吧。”

祖予姬摇头而笑，拿起SOZY-N5看了看，自问自答道：“还没有。”

“唉。”谢钦叹了口气，“他到底在忙什么呢……”

“不知道，”祖予姬摇了摇头，“不过我想，应该是很重要的事。”

“是啊。”谢钦点了点头。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开车的唐忠说：“忠兄，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唐忠问道。

谢钦道：“如果唐若若同学真的在那个仓库的话，那么……那个唐书彦，会不会也在？”

唐忠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我也想过这个问题。”

他淡淡地说道，听不出语气，这是一个完全剥离了情绪的回答。

“那你觉得，他会在么？”谢钦问道。

“……有这个可能。”唐忠回应得很含糊。

这个他确实说不准，不但他说不准，别人也说不准，估计就是徐焕来了也说不准。

唐书彦在何处，取决于他在这个事件中扮演的角色，起初他突袭太连的唐门别墅，骗走唐若若，扮演的是一个绑架者，但那事已了。

而现在他是什么角色，没有人知道。

所以谢钦摇了摇头，他也就是那么一问，唐忠肯定不会知道。

“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忠兄，我知道，你跟唐书彦是好朋友……”

谢钦发现，之前时间紧迫，大家忙于奔走，没时间说这事儿，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唐忠探讨这个事情。

可还没等谢钦说完，唐忠的右手便从方向盘上抬起，他没回头，只是右手摆了两摆，示意谢钦不要再说下去了。

“从他袭击我，指使人杀死我的同门，并且绑架小姐的那一刻开始，我跟他就不是朋友了。”

唐忠的声音依旧平淡，但这一回，他的情感没能万全剥离，谢钦先是感觉到了冰冷，继而感觉到了愤怒，这感觉就像是寒冬的尖锐冰凌。

来自好友的背叛，最令人愤怒，谢钦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将心比心地说，他理解这种情绪。

“这次若是碰到他，”唐忠一字一顿地说道，已经不再掩饰声音中的冰冷，“我不会手下留情。”

谢钦点了点头，原以为唐忠会有些踌躇，还得费一番口舌来劝他，说唐书彦已经是敌人，但现在发现，倒是自己不了解唐忠了，唐忠身为紫明堂的护卫长，对堂主唐家驹可谓是忠心耿耿，如今他又担任唐若若同学的护卫，也是尽心尽力。他时刻把唐家驹及其家人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任何人对他们造成损害，他都不会放过，就算是好友也一样。

唐书彦的行动，触碰到了唐忠的逆鳞，谢钦相信，他必定会言出必践，毫不留情。

这么一想，谢钦又有些担心起来，他想到了另一方面的事情。

“忠兄，我理解你的心情，”他对唐忠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唐忠头也不回地问。

谢钦道：“如果唐书彦真的在工厂里，不要杀了他。”

唐忠一时没有答话。

他不答话，谢钦也不好进入下文，众人也没说话，车里就陷入了一种非常微妙的沉默当中。

过了一会儿，谢钦都开始以为唐忠不打算接这个话茬了，他却开口了：

“……为什么？”

看来，他是真的有心杀死唐书彦。

谢钦心里一颤，他是在俗世中长大的，可说算过惯了太平日子，从涉足江湖以来，也只看过三次尸体，厮杀的场景见的多了，却从没见过杀人的场面。

他没再细想，吸了口气，回应道：“因为唐书彦很可能知道一些东西。”

“……为什么这么说？”

唐忠既然这么问，那就说明他是铁了心要贯彻刚才的承诺，绝不对唐书彦手下留情。

谢钦刚才是想劝他不要念旧情，可不是劝他下杀手。想了想，对唐忠说道：“因为唐书彦，是在这个事件当中，一个真正算是实质上的局内人。”

“局内人？”唐忠不解地问。

“没错，”谢钦点了点头，“我的意思是说，他不仅是这个阴谋的执行者，他同时还是一个知情者。”

唐忠没说话，他在思索。

谢钦又道：“我们现在接触到的，只有唐敢，一个九毒堂内门的小干部，而他显然不是这个阴谋的局内人。”

“为什么这么说？”唐忠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问话，不过针对的问题不同。

谢钦道：“因为唐敢不认识你的脸。”

“我的脸？”唐忠一愣。

谢钦又道：“唐敢的那些护卫不认识也就罢了，毕竟他们只是护卫，可唐敢本人也不认识，这足可说明他不是局内人了。”

“也不能这么说，”祖予姬摇了摇头，“局内人也没必要个个都知道阿忠的长相。”

“怎么说？”谢钦问道。

“袭击太连的别墅并不需要动用太多人手，何必搞得人尽皆知呢？”祖予姬反问。

“这个……”谢钦一时语塞。

祖予姬又道：“何况，据我们现在的猜测，太连别墅的袭击本身就是一个大行动的其中一环，拿机器做比方吧，这个大行动，就好比一个机器，而太连别墅的袭击，则是机器上的其中一个齿轮，而唐敢、唐书彦这些人，是齿轮上的螺丝钉，一个螺丝钉没必要知道全盘的计划吧？”

谢钦思索了一下，喃喃自语道：“螺丝钉只知有齿轮，不知有机器……”

“这倒不至于，”祖予姬摇了摇头，“螺丝钉也许知道机器的存在，但它不可能知道机器的所有细节。”

“也就是说，充其量只知道齿轮的细节……”谢钦托着下巴。

“对。”祖予姬点了点头。

“这个机器……会不会很庞大呢……”谢钦喃喃道，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众人说。

“我不知道呀。”祖予姬摇了摇头，“在看清事件的全貌之前，谁也不知道的，现在我们只能祈祷，它不是太过庞大。”

“祈祷？”谢钦挑了挑眉毛，“这件事，我们祈祷也没用吧？”

“我有一种感觉，”祖予姬沉声说道，表情很严肃，“从哥老会那些人乱入开始，我就冒出了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谢钦问道。

祖予姬道：“我感觉，被牵扯到这桩阴谋的，可能不止九毒堂、琅玕堂和紫明堂。”

谢钦点点头道：“我也这么想，可能整个唐门都牵连其中。”

祖予姬摇头道：“不止唐门。”

谢钦一愣。

祖予姬道：“恐怕连哥老会也牵扯其中。”

这话倒是跟她刚刚提到的“哥老会乱入”相呼应，但谢钦打从一开始就没往这上面想，或者说，没敢往这上面想。

连哥老会也牵扯进来？就连他这个半吊子的江湖中人都知道，这范围有点太大了。

“……哥老会和唐门，分为川地两巨头，只是这些年来我门衰弱，而今唐家骓治下的九毒堂迅速崛起，打破了哥老会独霸川地的格局，更与其分庭抗礼，俨然形成了新的川地两巨头局面。”

唐忠忽然念叨起来，这些话，谢钦之前已听过更详细的。现在他又说起精简版来，肯定有什么意图。

果不其然，唐忠又道：“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想把哥老会也拉下水的话，那么，他们图谋的，可就不是一门一派那么简单了。”

“那他们图谋的是什么？”

谢钦问道，他感觉自己隐隐猜到了答案，但他没去细想，应该说，不敢细想。

唐忠一字一顿地说道：“只怕，那幕后的黑手，图谋的是整个川地。”

谢钦倒吸了一口凉气。

唐忠的脸上冷若冰霜，祖予姬紧蹙秀眉，祖老头嘴唇紧抿，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唯独戚不二神情平淡，一脸的轻描淡写。也不知这家伙是养气功夫太好了，还是对外物浑然不关心。

谢钦知道是后者，经过这半年多的相处，尤其是在三月份的汪崇明骚乱中，谢钦对戚不二可以说是有很深的了解了。他只关心两件事，一个是他的宝刀“绝景”，谢钦经常看到他保养“绝景”，诸如擦拭、保养，做的很频。他对绝景就像对一个多年的好友一般，鉴于这把刀是以他的胎毛入炭，以血开刃的，也可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老友了，戚不二对它感情如此身后也不难理解。

第二，则是刀法，戚不二要是闲下来，要么保养绝景，要么就修练刀法，似乎是把这个当作一门功课来修行。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刀法造诣才会那么高。

虽然在面对汪崇章的时候，他落入了下风，但谢钦知道，那绝不是他修练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