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忠听谢钦说了那么一大段,什么客户什么陌路云里雾里的,便忍不住说道:“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钦兄,你还是把话说明白了吧。”
“好,”谢钦点头道,“那我就说得明白一点,我们在麻将屋里,确实是没事的,但我们一旦走出麻将屋,就会被麻将屋出卖给张弩。”
“啊?”唐忠顿时愣住。
谢钦道:“对麻将屋来说,我们是客户这个认知,仅仅从‘做生意’开始,等生意做完了,我们也就不算是客户了,但是麻将屋肯定不会在自家干出来出卖这种勾当,因为不管他们怎么认为,传到江湖上,名声必然是不会好听的。所以,你刚才说的,麻将屋的规矩,和江湖规矩,实际上是两个规矩,前者是,不能出卖客户,而后者则是,只要待在麻将屋里,就不会出事。”
唐忠又开始听得云里雾里了。
谢钦又道:“当然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但是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待在麻将屋里,确实不会出事。”
“是啊。”唐忠点点头,“我刚才不也是这么说的么?”
“你先听我说完,”谢钦摆摆手说,“忠兄你要知道一点,那就是在我们去之前,张弩肯定已经向麻将屋委托了,要找我们。这个委托,麻将屋是要完成的。”
“嗯,是。”唐忠点点头,“所以我们只要能进了麻将屋就能安全——”
“不可能的!”谢钦有些粗暴地打断了他,“忠兄你还没明白么?我们安全的时间,只有待在麻将屋里面那段时间而已!”
“我也是这个意思啊!”唐忠说,“我们出来就又要小心被探子盯上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不是!”谢钦大声道,“到了那时候,咱们就算是小心也没用了!”
唐忠被他的说得愣了一下。
谢钦又道:“麻将屋的委托,是肯定要完成的,我们不出门还好,真要是出了门,还找上门去,那就等于是把行踪大大方方地告诉麻将屋了!”
唐忠道:“可我们是去买情报,是麻将屋的客户……”
“待在里面,我们是客户,出去了,我们就是陌路!”谢钦沉声道,“对麻将屋来说,就是这么简单,一旦我们离开麻将屋,就不再是客户了,而是另一个客户委托的目标!我刚才跟你说过,操守这东西,在别人那里是多跟少的问题,但在麻将屋这里是有跟无的问题!你信不信,我们一进门,他们就会暗地里叫上探子在门口守着,一旦我们离开,探子就会缀上,为什么要缀上呢?因为江湖规矩,麻将屋不能出事,这麻将屋当然不是单指麻将屋自身,肯定还指代了麻将屋周围的一片区域,所以,探子不会马上回报,而是先悄悄跟着我们,等我们离开了那片区域,麻将屋就会立刻回通知张弩过来拿人。”
唐忠露出诧异的表情,两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谢钦。
谢钦也在看着唐忠,嘴上沉声说道:“相信我,虽然江湖规矩我懂得不多,但我直觉他们会做出这事来。”
唐忠没说话,似乎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谢钦又道:“这样一来,事儿没出在麻将屋周围,张弩也不会细想,江湖上更不会有什么传闻,所以麻将屋就没有违背规矩。这钻空子的事情,江湖和俗世都是一样的。”
唐忠还是没说话。
谢钦再道:“如果想保持安全的话,我们就得一直待在麻将屋里,这是唯一能够安全的法子。”
这时唐忠开口了:
“……我们离开那片区域,可以小心一点……”
“忠兄啊,”谢钦正色对唐忠说道,“以你的经验,你觉得,一旦被盯上了,很容易就能被甩开么?”
唐忠顿时不语。
谢钦又道:“我们去麻将屋的路上,因为没人会想到我们敢去麻将屋,也没人知道我们的住处,自然没人跟踪,这种时候,我们只要乔装打扮一番,就能免于被跟踪。但是去麻将屋就不一样了,我们等于是送上门了。”
唐忠说:“我们可以出门再变装……”
谢钦道:“忠兄,你信不信,在我们离开以前,麻将屋周围就已经布满眼线了?”
唐忠道:“他们不敢那么明目张胆……”
“谁说他们明目张胆了?”谢钦反问,“他们都是藏在暗处的,咸都的麻将屋我们昨天也去过了,你也知道周围是个什么样子,有楼房,有马路,那些探子躲藏的地方多里去了,楼层,车里,躲在哪里不行?非要明目张胆在路边看着?”
唐忠顿时语塞。
“在这种密度的监视之下,”谢钦的表情非常严肃,“忠兄,你觉得我们真的能逃脱么?”
“可,可是……”
唐忠还想反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其实他听谢钦说了这么多,已经意识到这个主意不可行了。
但他心里不愿意承认。
谢钦看到唐忠纠结的表情,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忠兄,我知道你着急,你担心唐若若同学的安危,这一点我们大家都是一样的,她是我们的同学,也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的担心并不比你少多少,但有句话叫关心则乱,我们不能因为担心就失去了理智。
“正相反,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要保持冷静!直到唐若若同学被绑架了的,就只有我们五个人!若果我们被抓了,就没有能去救唐若若同学了!而单枪匹马前往的行为更加不可行,因为少一个人,我们就少了一份力量!虽然唐家骓承诺要帮助我们,但他和九毒堂顶多也就是盟友,营救唐若若同学的核心力量,是我们啊,我们!我们五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谢钦说到后来,动了感情,语气越来越慷慨激昂。
等他说完才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
想到自己刚才说了那么一大堆,谢钦有些不好意思了。
“铃声哥说得对!”祖予姬一拍手道,“我们才是营救唐若若同学的核心力量!”
“说的没错。”戚不二表示附和。
“谢钦说得对啊,”祖老头对唐忠说,“大家是营救你家小姐的核心力量,但是最核心的人物,是你啊,后生。”
唐忠听谢钦说了那些话,表情本来也没有那么焦虑了,现在又听祖老头这么说,便看向了他。
“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祖老头说,“你是紫明堂的护卫长,也是你家小姐的贴身护卫,保护你家小姐的安危是你的职责。这种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可以犯浑,唯独你不能犯浑,你现在这样鲁莽行事无济于事,一定要保持冷静,最后救下你家小姐,这样才能算是将功补过,完成了你的任务。”
唐忠的表情又变了变,定定地看着祖老爷子。
老爷子冲他露出了微笑。
过了一会儿,唐忠点了点头。
“您说得对。是我鲁莽了。”
谢钦松了一口气,老爷子这话太到位了,如果说忠兄听了我的话还有些疑虑的话,现在听了老爷子的话,他应该完全冷静下来了。
警醒一个人最有效的方式,还是提醒他的责任啊。谢钦暗暗点头,这一点我算是学到了。
“多谢您老人家,也多谢钦兄,多谢大家,没让我继续犯浑下去。”唐忠沉声说道,“我刚才……的确是昏了头,失去了理智。多亏了大家的提醒,我才能冷静下来。”
“你能冷静下来就好。”谢钦说,“不用过意不去,我们是你的伙伴啊,我们的目的跟你是一致的,而你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是了。”唐忠重重点头。
“所以,我们还是等焕兄的消息吧。”谢钦道。
“嗯。”唐忠又点点头。
“哦对了,”谢钦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唐忠马上问道。
“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谢钦说道。
“你不会……想给麻将屋打电话吧?”祖予姬看看谢钦,“不行哦,麻将屋只能当面做生意,没有电话办理业务这一说。”
“我嘞个去,”谢钦闻言一愣,“这都什么时代了,麻将屋就不能与时俱进一点么?”
“他们这一行怎么与时俱进?”祖予姬反问。
“电话办理业务啊!”谢钦说,“这还是最基础的,要我说,他们干脆开一个情报买卖的网站得了,直接网页办理业务,这才叫与时俱进呢。”
“与时俱进呢?”祖予姬失笑道,“我看呐,叫树大招风才对。”
“此话怎讲?”谢钦不解地问道。
祖予姬道:“做得这么大,你是唯恐乌衣社不知道么?”
“呃……”谢钦心说我倒把这茬忘了,可话说回来,这跟乌衣社有什么关系?
祖予姬道:“乌衣社对麻将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因为他们到现在还是采用面谈这种古老的做生意方式,这样既能保密,又不会把生意做得太大。”
“……分店都开遍全国了,这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了吧?”谢钦说道。
“那是对江湖而言,”祖予姬说,“俗世可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