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书彦道:“这样一来,等于是一笔抹消了整个赤火堂的管理层啊。赤火堂底下的门人不会因为群龙无首乱起来么?”
唐家驹道:“这时候就需要堡内的介入了。”
“堡内?”唐书彦一愣。
“堡内。”唐家驹道,“由堡内介入,空降一个长老去赤火堂,暂时代理堂主的职务,然后发动下面的门人正式选出一个新堂主来。这样一来,就能避免赤火堂可能出现的乱局了。”
“嗯……有道理。”唐书彦听得连连点头,“四叔说得对。”
唐忠道:“门主,堂主一位历来都是由唐门直系子嗣世袭的,让底下门人自己选出一个门主来,不妥吧?”
“有何不妥?”唐家驹问道。
“如果由门人自己来选的话,新任堂主,可能就不是唐门直系子嗣了。”唐忠回答,“而且唐门制度,几百年来都是直系世袭,从来没有过什么选举堂主一说啊。”
唐家驹摇摇头道:“这不是制度问题,而是赤火堂的上层死绝以后,还有没有赤火堂直系子弟存在的问题。”
唐忠顿时语塞。
“——难道就能因为赤火堂直系子弟都在上层,就不动他们么?”唐家驹又反问道。
“不,不能……”唐忠摇了摇头。
“这就是了。”唐家驹道,“既然不能,那我们就不用再纠结这个问题,事急从权,如果赤火堂的底层没有赤火堂的直系子弟,那就让它开选举堂主的先河好了。”
“那么……我们还要知会堡内么?”唐书彦忽然问道。
“知会堡内什么?”唐家驹反问道。
“当然是知会堡内在门主大寿上制裁赤火堂的事情。”唐书彦回答。
“哦,”唐家驹微微点头,随即干脆地摇起了头,“不用。”
“诶?”唐书彦闻言一愣。
“为什么要只会堡内?”唐家驹一脸疑惑。
“这……这还……”唐书彦支吾起来。
谢钦猜测,他想说的是“这还用说么,在门主大寿上搞事情,当然要事先知会一声了”。
确实啊,谢钦心想,这个要是不知会一声的话,不太好吧……
唐家驹道:“书彦,我告诉你,知会堡内不但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变成我们行事的阻碍。”
“为什么?”唐书彦愣愣地问道。
唐家驹道:“你这么问,是因为不知道堡内的情况,要知道,门主虽是唐门之主,但那也只是名义上的,他老人家跟九毒堂没有联系。”
“堂主继任门主就要切断同堂口的联系,不能再干涉堂口的事务,这是唐门的规矩啊。”唐书彦道。
“的确,”唐家驹微微颔首,“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那些长老也不是都听从门主指挥的,别的不说,就说赤火堂这几年来突然崛起,十有八九就是那些长老撺掇出来的,不管是为了维护唐门的规矩也好,为了不让九毒堂脱离出去自立门户也罢,为了自家堂口的利益也好,这些意图合在一起,就共同推动了赤火堂的崛起。对于这件事情,门主也只能听之任之,因为这事是合唐门规矩的,如果他出来阻碍,反而有纵容九毒堂扩张的嫌疑了,而这不合规矩。”
“想不到赤火堂崛起背后还有这种内幕……”唐书彦摇了摇头。
唐家驹道:“门主无法独断专行,长老们又是各怀鬼胎,这样复杂的情势,你说我们要是知会堡内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堡内应该没有赤火堂的人吧……”唐书彦思忖了一下,“虽然前任堂主也是长老,但他不能干涉的吧……”
唐家驹道:“这个还说不准,不过就算是没有,知会他们也不是好事,赤火堂的前任堂主副堂主还有一众干部都是长老,难保他们当中不会有人起了护犊的心思,从中作梗,不让我们成事的可能,也是有的。”
“这倒也是……”唐书彦点了点头,他倒忘了,堡内的长老可不止堂主一人,而是堂主副堂主干部兵邦五四一大票,长老们人数可谓众多,要是真的有人有这个心思,那事情就会变得很难看。
“而且,可能从中作梗的人,还不止他们一个。”唐家驹道,“堡内把规矩看得比命还重,如果赤火堂的直系子弟都在上层的话,光是这一条就足以让他们出面叫停了,因为选举门主这种事非常不合规矩,所以,为了保住哪怕一个直系子弟,他们也会让我们手下留情,这一拖延,很可能就会被有心人放出去消息,让赤火堂提前得知了。”
唐书彦点了点头,现在想想,简直太有可能了。
“那,堂主叔叔,我们可不可以知会堡内,让他们代为出手,在门主大寿上把赤火堂的那些人统统抓住呢?这样一来,就有充足的时间细细审问他们,也就能揪出参与阴谋的坏蛋了,不仅如此,还能避免误杀的情况发生,一举两得,岂不是很好么?”
“谢钦你这个主意是不错,”唐家驹说,“一开始我也这么想,但后来我把这个想法否定了。”
“为什么?”谢钦问道。
唐家驹道:“跟刚才我说的原因一样,因为赤火堂的前管理班子可能挥起护犊之心,从中作梗,唐家骅他们就会因此逃脱制裁。”
“这样啊。”谢钦点点头,想想确实是如此,那些长老要是真有包庇之心,救下主犯又算什么?再说了,长老中还有赤火堂的前任堂主,前任堂主是什么人?那可是唐家骅的父亲!大义灭亲这种事,一般人很能干得出来,说不定他真的会设法营救唐家骅。到时候跟大家说一句,唐家骅已经死了,处以家法,尸体火化了,来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众人也拿他没办法。
唐书彦说:“但是,我们要是不知会堡内,在大寿上搞出这种事情,也太打堡内的脸了吧?”
“确实如此,”唐家驹点了点头,“所以,这个打脸的人不应该由我们来做。”
“什么意思?”唐书彦疑惑地问。
唐家驹说:“我说过了,要将计就计,在唐家骅看来,紫明堂和玄杖堂和他是一伙的,等寿宴上时机一到,他必定会发出总攻信号,摔杯也好摔碗也好……”
听到这句,众人笑了起来。
“总之,他是发出了信号吧,”唐家驹继续说道,“而在这个时候,我们二堂就可以和九毒堂一起发难了,然后一举干掉他们,等人都杀了以后,我们再跟堡内解释情况。”
唐书彦愣了愣,说道:“这样……”
唐家驹接口道:“这样做虽然还是打了堡内的脸,但发出总攻信号的人却是唐家骅,因为他的阴谋集团太过庞大,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将计就计出此下策,这样跟堡内解释的话,就算他们有什么不满,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了。”
“造成既定事实,强行让他们接受?”唐书彦问道。
“没错,”唐家驹点了点头,“除了让唐家骅的赤火堂做这个打脸的人以外,还要让他留下一个切实证据,这样一来,我们三堂口径一致,堡内也只能选择相信,这就避免了他们指责我们空口无凭了,毕竟端掉一个堂口的上层,还是挺重大的一个事情。”
挺重大?非常重大了好吧!谢钦心说,这要只是挺重大的话,那非常重大得是什么程度的事件?川地帮派全面战争么?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唐书彦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一个比较靠谱的主意,至少比知会堡内什么的要靠谱多了。
本来,谢钦提出由堡内出面制住赤火堂,是为了防止误杀的情况发生,但现在看来,唐书彦和堂主叔叔似乎都不是很在乎的样子,不由心下暗忖,看来,在某种程度上,为了消灭赤火堂的阴谋集团,大家都变得不择手段了……
果然,就像小玉说得那样,在江湖中,人命真的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事呢……
这种残酷让谢钦打从心底感到了一股惊悚的战栗,如果他继续跟着众人一起前进下去的话,就要在门主大寿上出手了。
难道我也要……?
一想到这一点,他又恐慌起来,但是,心里却又不由地产生一种向往。
这种向往当然不是对杀戮的向往,而是……对江湖本身的向往。
这么说很奇怪,但是江湖确实让他有这种感觉。
谢钦不知道怎么形容,从接触到江湖以来,他就发现了,这跟他所熟知的俗世是两个世界,江湖是一个充斥着秘密的暗世界,而正是那些神秘的,未知的事情,让谢钦不由自主地心生向往。
是的,要说向往的话,就是因为这个了。
每每听到那些江湖故事,谢钦都心生好奇,虽然这些故事动摇了他对历史的认知,但他还是很好奇,他想知道的更多的江湖轶事,也许这些故事,才是江湖的真相,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开始,它就作为暗世界,跟俗世的明世界共存,时至今日,已经过了成百上千年。
这怎能不令人心生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