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经做好了很多心理准备和很多的应对话题，可当到了太极殿侧殿，在崔公公的引领下来到侧殿后花园里，那显得略大的争吵声让她略微愣神。

崔公公站在老夫人身后，看向某个方向，眼神中带笑，“皇上也只有在这些时候，才是最开怀的。”宫内的那些个嫔妃啊皇子皇女们啊，全都不是真心对皇上好的，那么多的儿子，如果生在普通家庭该多好，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彼此之间相处也会多一分真诚，皇上这些年，真的是太累了。

听着崔公公的话，老夫人想要笑一笑，可是好一会儿嘴角都上扬了，但是却笑不出来，好不容易露出来一个笑容，就算面前没有铜镜，她也能够想象，那是特别难看的一道笑容。

“行了，你先下去吧，本宫自己过去。”说完，看向远处神采飞扬精神极好的皇兄，虽然让路鸿庭气得跳脚，但是他身上却没有半死怒意，有的，只是放松的心情。

“哟，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嘛。”路鸿庭内心一直憋着火儿，但是知道他这边的任务就是必须先拖住玉锦明，不能让他知道一点有关于云舒出事的风声，所以才一直揪着这些小事儿不放，了解好友是不会跟他生气的，正好也能够更好的拖住他，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没有说话的德安公主，连忙起身，转移开玉锦明的注意力。

一件事情不能连续太久，否则玉锦明这么精明肯定会发现不同，发现他的反常，原来心里就已经计划着跳过这件事情了的，正好现在玉明月来了，两兄妹也好久不见面，肯定会聊很久，他也能够轻松一下了。

好久都没见到皇妹了，如今年纪都大了，身子骨更比不了年轻人了，所以玉锦明空闲下来，总会会议很多年轻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皇妹很乖巧，虽然有些时候古灵精怪，但是对他，却是真心百分百付出，从来以他为先，迅速起身，转头，就看到了皇妹玉明月。

“皇妹来了怎么还站得那么远呢，是嫌皇兄了吗？”玉锦明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玉明月，笑容满面。

想着云舒，再看着此刻笑容平和的皇兄，总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恢复过来，扬起笑容朝着玉锦明走了过去。

从来没有在任何事情上欺骗过皇兄，所以玉明月走近后，也没有率先说话，更别说打招呼了，只是站在隔玉锦明半米左右的地方，就这么定定看着他。

旁边路鸿庭看着心下大叫不好，也随后反应过来，“德安公主，好久不见啊。”

“侯爷也在啊。”听着这声音，老夫人偏了偏头，眼神微闪，随后朝着路鸿庭打了招呼。

玉锦明听着就有些醋意了，“怎么你来了不先跟皇兄说话，反而先找路鸿庭了呢。”

“就是啊公主，刚才皇上都还说想你了呢。”路鸿庭笑笑，顺着玉锦明的话开口。

听得出来路鸿庭话里有话，两人对云舒的事情心知肚明，所以此刻的沟通两人都会多想想中间的意思，也算是比较有默契的配合起来。

“皇兄在和侯爷下棋啊……还是老样子呢，呵呵。”老夫人走近，看着面前的棋盘，对于这个皇兄，很多时候都非常果决又能力的人，棋品不说绝好但也算是不错的，而且下棋功底也不错，但遇到威远侯路鸿庭后，就会变得不同了，因为路鸿庭的棋艺更上一层楼，当年可以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皇兄从来都是一个不服输的人，好些次向好友发出挑战，路鸿庭在一些时候也是个榆木疙瘩，从来不会想让，你能赢就是你真有本事，不能赢那只能说明我棋艺更佳，所以无一不是败北而归，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来，没想到皇兄还是这么任性不服输。

这话进入玉锦明耳朵里，就非常不爽了，刚才都已经气的跳脚了，现在更是想要跳起来吃人的节奏，“皇妹，你怎么说话的，能好好愉快聊聊天吗？”

旁边路鸿庭听着直接丢给了玉锦明一个白眼。

而老夫人听着则作出恍然大悟状，“哦，忘了。”随后又非常配合的加了一句，“侯爷，都这么多年了，皇兄更多都专于国事上了，不想你比他清闲得多，所以这棋艺上，你就稍微让让不行嘛。”

本来前面听着还挺顺耳，玉锦明满脸笑容，一副得意的状态，可是越听怎么就感觉越不对劲儿了，最后直接冷下脸来，气得完全没有了一国之君的威仪之态，如同孩子一般，哇哇叫道：“皇妹你太欺负人了，皇兄的棋艺虽然没他好，可皇兄也不差啊，需要他放水这样的话，你也能说出来，你这是根本看不起皇兄，不相信皇兄能赢。”

“皇妹可没有这个意思。”眨巴着眼睛，老夫人面上带笑，整个无辜的模样，别提让人多咬牙了。

“来，路鸿庭你今天哪儿都不许去，必须陪朕把棋下完，不赢了你朕就不姓玉。”这一次动了真格，挥了挥手，崔公公一直都站在不远处等候差遣，看到这手势，连忙上前重新整理好棋盘，很快面前的棋盘焕然一新，等着两方执棋者开始。

斜睨了一眼旁边面色淡然的老夫人，果然是皇家出身，就算多年来不涉宫廷之事，但说话做事仍旧是驾轻就熟，信手拈来，不要太自然。

端坐在一旁，优雅端庄给两人泡起茶来。

“这样的时光，真是不知道多少年前才有过的了。”刚下了一颗棋，转头，就看到皇妹玉明月端坐在不远处泡茶，动作自然流畅，眉目柔和，端庄优雅，让人赏心悦目，眼神不由得变得飘忽，好想，好想把面前的人变一变，或者，多一个她，那样，就仿佛是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样满足的日子里……

听着这话，原本“专心”下棋的路鸿庭动作一顿，面色一僵，眼神微暗，可很快调整过来，逝去的，再也回不去了，他已经认清了现实，懂得了很多，如今，他学会了感恩，至少，她留下了最宝贵的血脉给他，唯一的遗憾，他如今也全部填补到儿女身上了，只希望，以后到了下面，能够见到她，得到她的原谅，还能让他陪着她，就算只是默默陪在身边，不是丈夫或者知心人的角色，他都无悔。

虽然老夫人仍旧动作自然泡茶，没有丝毫停顿和抖动，可心里却也满是黯然，一个李静舒，消磨了皇兄和路鸿庭两个天云最优秀男人的一生，他们都得到了，一个得到了身，一个得到了身和心，可是，却造就了那样的悲剧，如今回想，两个男人的心里，恐怕对李静舒盛满的，除了深情，便是痛苦了吧。

“茶泡好了，试试？”将泡好的茶拖着端到棋桌旁，双眸浅笑，嘴角微勾。

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玉锦明就伸手端起一杯，缭缭茶香萦绕在眼前，闻着那让人心驰神往的茶香，整个身体瞬间得到了放松，眼眶却在这个时候红了起来，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闻着这茶香，朕就有些想舒儿了，那丫头送来的茶，每当朕疲惫或者无聊的时候，喝一杯，总能够最大程度放松朕的心情。”

眼神微闪，因为老夫人此刻正好是微垂着头，所以玉锦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路鸿庭同样心头难受，他能够听出来，玉锦明在说“无聊”二字时，心里的那种微妙感。

作为一国之尊，他的地位是至高的，谁都无法跟他抗衡，他就是这个国家的王，谁都不能对他不敬，他一句话就能要了人的命，所有人对他俯首称臣，他站在最高的那个位置，可却没有一个知冷知热，陪他说话的人，而他呢，至少还有儿女，还有朋友，至少自由，觉得累了想要放松一下，还能四处游山玩水，可他的一生，却已经全部被圈在了宫内，哪儿都去不得，去个地方，还必须要仪仗队护卫队，大张旗鼓的做法，也同样隔离开了他和普通人的生活，他永远也无法再享受到还未登上皇位之时的那种随意和随行，如今他有的，是规矩，是天下苍生，是国家大事。

“皇兄想念舒儿了。”老夫人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岔开话题，否则很可能让皇兄察觉到问题。

果然，听到这个话玉锦明马上露出灿烂笑容，虽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他却似乎跟她最为投缘，如今虽然只是提起她的名字，他的心情都不自觉飞跃。

“是啊，舒儿最近似乎很忙，等她空下来，一定要叫她进宫来好好陪陪朕。”

路鸿庭视线撇到了玉明月的眼神示意，连忙跟着点头，“是啊，最近她确实太忙了，连她外祖都没空过去。”

“我怎么听说前几天去过呢？”酸酸的口气，但很快就转变为了狠戾。

一愣，路鸿庭这才想起来，面色顿时也变了。

老夫人心里也无奈，路鸿庭是无心之举，可却又在不知觉的时候勾起了皇兄的戾气。

但是，秦兰香也真是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