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章 心底醋意滔天(1 / 1)

萧廷琛一路把苏酒背进了王宫。

轻轻将她放在龙榻上,少女已经睡熟。

他在榻边坐了,捋开她额前的碎发,少女的脸蛋精致艳丽,像是杂糅了江南的温婉和长安的雍容,有种别样的美。

他欣赏了片刻,俯身吻了吻她的眉眼。

又替苏酒盖好缎被,他才起身踏出寝宫。

站在宫檐下,谷雨恭敬禀报:“奉皇上之命,特意去别宫寻南疆的君王,可是别宫空空如也,也不知他去了何处。宫里都找遍了,并没有他的踪影,许是去了宫外游玩也未可知。”

萧廷琛捻着紫檀木细烟枪。

虽然他不愿意让苏酒去求谢容景,但他很赞成宿润墨前一个主意:软禁苏堂,牵制南疆军队。

所以他还在国师府做客时,就命谷雨提前回宫,先一步拿下苏堂。

没料到……

薄青色的烟雾衬得他朦胧妖美,浅浅的桃花眼氤氲出风灯的红色暗芒,他薄唇轻勾,“必定是收到了风声,提前跑了。传朕旨意,严守从王庭到南方边疆的所有关隘,一旦发现苏堂的踪影,不计任何代价,务必抓他回来。”

“是!”

谷雨拱了拱手,立即去办。

长夜渐深。

寝殿里烧着地龙,龙帐格外暖和。

苏酒昏昏沉沉地睡着,恍惚中不知今夕何夕,整个人仿佛飘在云端。

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年仅三岁的她被舅舅和舅娘收养,穿表姐不要的旧衣裳,抱着比她脸还大的淘米篓,颠颠儿地去家门后的溪水旁淘米洗菜。

冬天真的冷,胖乎乎的小手被冻成红红的萝卜头,在灶洞前怎么烤都烤不好。

她整夜想娘亲,常常躲在被窝里哭。

表姐被她吵得受不了,提溜着把她扔到外面。

表哥把她抱到他的被窝里,给她捂手捂脚,还给她讲故事……

娘亲走后的那段难熬的黑暗岁月,是表哥陪着她一起熬过来的……

后来她长到五六岁,表哥偷偷给她买漂亮的花花戴在小揪揪上,砍柴时也会带她上山,给她摘野果吃,在大山深处掏鸟蛋给她加餐……

那个黝黑单纯的少年,在她的生命中其实扮演着相当浓墨重彩的角色。

一重重梦境接踵而来。

苏酒睡得很不踏实。

帐中很热,她扯住被角,周身又突然泛起酸痛。

指尖触及到一个人。

黏黏腻腻,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温热的呼吸在耳畔和脖颈间若隐若现,她拧着清隽的远山眉,难受地别开小脸,“表哥……”

似娇似嗔。

萧廷琛眯起的桃花眼,陡然睁开。

宛如出鞘利刃,锋利而泛着寒芒。

他注视着苏酒。

许是帐中太热的缘故,她的脸蛋泛着不正常的酡红,眼尾晕染开的绯色,比最上等的胭脂还要瑰艳。

她似乎很难受,眉尖轻蹙,小手难受地四处乱抓。

萧廷琛沉默,在龙榻上盘膝而坐。

他不紧不慢地抽着烟。

刚刚那声“表哥”,他绝对没有听错。

苏小酒在睡梦里唤了别的男人……

还是曾与她同床共枕过的男人。

萧廷琛吐出一口烟圈,心底醋意滔天。

翌日。

苏酒醒来时,身边空空如也。

她在宫婢们的服侍下梳洗更衣,用早膳时听白露说萧廷琛带着朝臣们去宫外狩猎了,得三五日才能回宫。

少女夹了一只花卷,吃得很不是滋味儿。

流放凉州的这一年来萧廷琛很听她的话,无论去哪儿都要向她报备一声,她还以为那厮改邪归正了,没想到现在又是这个德行……

还狩猎,白日里上山狩猎,那么夜里做什么?

开个篝火宴会定然是少不了的,肯定还会有能歌善舞的美人助兴。

她放下银筷。

剩下的半只花卷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她淡淡吩咐:“备马。”

白露愣了愣,“娘娘?”

“本宫要去猎场瞧瞧。”苏酒慢条斯理地在银盆中净手,“他不告而别,本宫总得问问为什么。”

白露想起萧廷琛半夜离开寝宫时的阴沉表情,猜测她家主子大约醋了。

却不知道好端端的为什么醋。

她只得道:“郊外的猎场颇有些远,外面寒风刺骨,奴婢还是为娘娘准备马车妥当。”

苏酒点点头。

凤辇在黄昏时抵达猎场。

篝火已经燃了起来。

西北的女孩儿们载歌载舞,新鲜的烤肉被架在火上烤得金黄喷香,惹来四面八方文武百官和家眷们的嘴馋。

苏酒下了凤辇,直奔萧廷琛的营帐。

门口的谷雨和惊蛰没料到她会来,看见她时吓了一跳,想要通风报信,可苏酒已经闯了进去!

王帐犹如一座华贵的宫殿,陈设奢华精致,美姬们折腰而舞,争相朝上位者抛去勾搭的媚眼。

萧廷琛醉卧在兽皮王座上,两名美人跪坐在地给他捶腿,一名容色最为出挑的女子手捧美酒,笑吟吟喂他喝。

苏酒携裹着寒风而来。

她杀气腾腾,乐师吓得相继弹错音调,舞姬们对视几眼,在瞧见萧廷琛抬手示意她们退下的命令后,纷纷恭敬地退了出去。

一时间,偌大的营帐只剩萧廷琛和苏酒两人。

苏酒踩着红毯,一步步走向王座。

吊在铁篮里的篝火照亮了她白玉似的清寒面庞,她立在王座前,抄起一盏酒泼在了萧廷琛脸上。

男人依旧保持着慵懒醉卧的姿态,随意舔去嘴角的酒液,挑眉而笑,“好好的,妹妹怎么生气了?可是宫人伺候不周的缘故?”

苏酒眼圈绯红,盯着他看了半晌,泪珠子倏然滚落。

她慢慢蹲下去,把小脸深深埋进臂弯。

帐中寂静,只能听见肆虐的风雪声,和少女脆弱的哽咽。

萧廷琛垂眸看她。

她匆匆跋涉而来,发髻略有些凌乱,隐约可见鬓角藏着几缕晶莹白发。

他下意识坐起身。

心底那点子醋意,在少女的哽咽和白发面前,突然化作满腔愧疚。

他其实知道,他醋的很没有道理。

他纠结地朝苏酒伸出手,半途又悄悄收回。

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淡淡道:“某个姑娘自己不检点,还敢追到营地哭……苏小酒,你不会以为你哭两句,我就会原谅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