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是真话呢?
是前面的要求是真的,还是后面这句才是真的。
思来想去,韩绛走到桌旁拿起了裁纸的小刀后走到了吴曦面前,将小刀下:“你和你头一次见面,你让我出手相助,我答应了。我不要你的钱,你这点珍宝在我眼中不算什么。”
吴曦说道:“我全部的家产,这是我的心意。”
韩绛指了指小裁纸刀:“我要另一份心意。”
“请讲。”
“写一份承诺书,然后挑破手指用血按一个手印。”
吴曦有点糊涂:“什么样的承诺书?”
韩绛在内心组织了一下语言:“意思大概是这样的,若有一天你要造反,请提前告诉我,而且你造反别害我,别拖累我。这么说吧,比如我带人和金军打仗,你在背后给我一下,这种事情我很怕。”
吴曦跳了起来,拿着刀子对着韩绛。
吴曦将来是造反的,可那十几年后的事,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一丝这样的想法。
可当他拿着刀子对着韩绛的时候,内心突然恍惚了。
历史这东西书中记载的有时候并不是那么十足靠谱的,吴曦此时在反思,为什么韩绛认定了自已会反。
扪心自问,自已怕真有这样的想法。
真正的历史上,吴曦的父亲受虞允文大恩,吴曦受虞家大哥虞公亮大恩。在未来的日子里他看着虞家被整的很惨,看着李洱惨死,刘锐的悲惨下场后,他才有了反心。
吴家,三代忠烈,造福蜀地八十年,因他一人,吴家的名声在蜀地毁了。
吴曦仰天长叹:“朝廷,不公。”
韩绛坐了下来:“这话不敢说,会死人的。”
吴曦连朝廷不公都说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当年,虞公是怎么死的,我父为虞公抬棺的时候就说过这话,虞公遗言,既为重臣便守得一方平安,护我大宋万民。我父治理蜀地,每日处理公文不少了五个时辰,却还要面对各种质疑、弹劾。”
“我父二十五岁便是龙神卫都指挥使、中军统制。而后,没爵、没散阶,十年前如打发乞丐一样,给了一个检校少保。连个伯爵都没给,依常例我父之职,之功,侯爵都是轻的,要依公爵这级别给。”
“去年,我父是累死在任上,临死前还在给朝廷写治边的建议。而我算什么?质子。我父死后,不让我回蜀地守丧,给我一个伯爵,唉……。”
吴曦长叹一声,将那裁纸小刀放下,重重的坐回到椅子上。
韩绛不提,吴曦没有往深处想,他也没想到自已内心竟然这么恨朝廷。
韩绛也万万没想到,历史书中记载的南宋叛将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心路历程。
那么,吴曦造反是谁的错?
韩绛一伸手,将那小刀拿了回来:“算了,不写了。我回去临安后帮你活动一下,安排一个新官。去绍兴修皇陵是一个好活,讨得上上下下都高兴了,想办什么事也容易点。”
这时,吴曦突然伸手。
武艺高强的他想从韩绛手中抢到那把小裁纸刀不要太容易。
刀在手,吴曦解开衣服,用刀从内衣上割下一块,然后一刀刺在手臂上,用右手手指蘸着血在布上写了八个字,君不负我,我不负君,然后按下血手印。双手捧着,送到了韩绛面前。
韩绛接过,内心是五味杂沉。
吴曦将来造反,难道真的是被朝廷逼的吗?
韩绛说道:“珍宝我不要,半年时间我保留公签改知,别问我怎么办,因为我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这事要等回到临安我与爹爹商量之后才有方案。”
朝堂上的事情,韩绛是没及格的水平。
但是。
韩绛相信,自已老爹韩侂胄肯定有办法。
吴曦用力一抱拳:“谢过。”
韩绛看着吴曦的伤口:“要传医官吗?”
“武人肉贱,这不算伤。”吴曦一边回答,一边很随意的用布缠了缠伤口。韩绛又说道:“还有一事,绍兴修陵这事,那边有不知来历的几十万两银子秘密流入,这事若能查到,并且稳住绍兴的部分兵马,我替周相公谢过。”
吴曦倒是没想到,这不仅是修陵,竟然还有事。
这事,他应该感谢韩绛才对。
修陵若办的好,可以得到皇家的好感。修陵的内贼处理的好,周相公的好感也非常有价值。
吴曦只是一抱拳,什么也没说。
韩绛将两份礼单中珍宝的那一份递了回去:“这事,楚州这边肯定会问,你让我怎么回答?”
吴曦说道:“可答,可不答。”
“怎么讲?”
“答,只有编个借口,但任何借口都有被揭穿的可能,将来反而更不好。不答,今天他们不高兴,但将来却未必。”
韩绛点点头:“懂了,这事我知道要怎么办了。”
吴曦说道:“我今日便离开,我是悄悄过来的,若有事派人送信到虞山,老雷会把信送到建康军。”
韩绛一抱拳:“好,我应下的事,便是承诺。”
吴曦也一抱拳:“就此别过。”
韩绛要送,被吴曦拒绝,吴曦指了指身上的衣服:“一个小兵若当伯爷相送,传出去便会让人疑惑,我自已从小门离开便好。”
“好,来日方长。”韩绛再次一抱拳。
吴曦再回一礼,转身快步离去。
吴曦就这么走了,虞枢娘才是真正的一脸懵逼,自已二哥派来的人到了楚州连自家门都不进,见了韩绛一面然后带着送来的礼物就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
谈扯了?
这也不对呀。
若是谈扯了的话,肯定也会告诉自已一声,不和韩绛合作了。
什么情况?
虞枢娘思量再三,终于忍不住冲到了韩绛住的地方,韩绛正在吃饭,捧着一只盘子正在吃炒饭,面前只有一块巴掌大的烤鱼,看这鱼肉象是海里的鱼。
虞枢娘第一反应就是,吴曦过来韩绛连口饭都没给吃。
“虞大娘子,吃了没?”韩绛倒是主动打招呼。
虞枢娘没接话,因为他看到茶几下桌脚的地板上有几个颜色不寻常的点,她上前粘起一点,只凭手指的感觉就知道,这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