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贞想起那个波澜壮阔的场景，即便心中不认同吴天的做法，也被他这种疯狂而大胆的想法所震撼。

重点是，他确实这样做了！

齐贞摇了摇头，知道小队恐怕在如此宏观而庞大的叙事背景之下，实在是没有什么发挥自己主观能动性的空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到底，神界还是希望人间可以按照他们的要求自然运转，魔族在人间兴风作浪的时候想必也是这样琢磨的。

只是没有人考虑过人界苍生的想法。

在神魔大战之后，人界越发像是神界的殖民地，至少在巅峰的那一小撮人，一定是这样想的。

这一小撮人已经有了人界最强大的实力，可无论是行事作为还是思想意识，都不得不受到神界的掣肘。

就像对于妖族的态度，就像吴天曾经在月梦山跟小队说的话：“守着神魔之井魔界那边入口的家伙很无趣，只是酒量还算不错。”

知道对方酒量不错，一定喝过，而且应该喝过不止一次。

吴天自承其事，其实让齐贞在一瞬之间想明白了很多东西，几乎可以完全明白他的想法以及一直以来的做法。

同时也基本上让齐贞知道了这个游戏，到底是如何才算是真正的通关。

吴天本人的心中应该也曾经挣扎过，就像他在神界应该也有不少朋友一样。

但是人间既然为神魔中间的那一个，也算是其中一界，那便要自己说了算，谁的话都不能听，我的地盘，便要我做主。

月梦山里，桑蛇的事情导致了吴天的出现，他对这些善良或者说对人间无害的妖族抱有很大的善意，当时的小队知道了他是因为放了某个妖族刚被蜀山长辈关了三年后放了出来。若没有神界下旨封桑媛为月梦山神，只怕吴天也会选择放过桑蛇一族，绝不会大开杀戒，这是其一。

第二次见面是在芜湖，恶蛟走江画龙，蜀山的态度便一直是作壁上观，从不插手，至于在那百年之中，恶蛟与张宗昌斗法，究竟殃及了多少无辜百姓，张宗昌被人引诱，利用林溪间接杀人吸取魂魄等等，却从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只是在那恶蛟有了屠戮人间的心思，吴天才出手斩杀。

为什么？因为蛟龙之属走江化龙是天道，因为张宗昌受朝廷之名成为芜湖城隍保一方安定也是天道，而吴天之所以能名正言顺的斩杀恶蛟，也是天道！

天道到底是什么，就是我让你干什么你便可以干什么，我若不让你干什么，你便不能干什么。

吴天之所以逆天而行，恐怕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

他救了肖翱，借着肖翱和赤鬼王的事情，吴天考验了肖翱的心，也考验了小队众人的心。

除了这表面上的两件事情之外，隐藏在水面之下的是吴天在试验天道。

如果地仙为了非人非魔非妖者和鬼物牵扯不清，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以此想开去，只怕赤鬼王那依靠血池修炼的功法，只怕和吴天或者说蜀山脱不开关系！

他救了余良，还收了小队众人为徒，或许就是因为他对所谓天道真正的失望透顶，也希望小队众人可以帮助他完成夙愿。

再往深处想，西域的事情是否是蜀山在琼华派没落之后伏线千里的动作之一？要不然在看到雷灵珠和听到李强二人的讲述时，为何吴天脸上还带有一丝落寞？

苗疆的五座提炼魔气的法阵除了可以强化苗人和那些依靠魔族遗存功法的修行者之外，还有什么作用？

但是无论如何，目前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情便是，吴天从来就想着要为这人间与天道争上一争，往大了说是争取“民族”独立和天下安宁的伟大壮举，往小了说也是蚍蜉撼大树，可敬不自量。

但是对于小队来说，这件事情就远远没有那么乐观了。

几乎相当于是从头到尾调转过来。

潜移默化或者说徐徐图之虽然需要耗费的时间漫长，但是好就好在不会死那么多人。

是的，用脚指头也能想象出来，为了贯彻自己的道理，或者说为了实现自己的伟大理想，这逆天的计划究竟要牺牲多少人，又会让这人间变的究竟有多风雨飘摇。

魔气会改变人间的环境，神界不管是借着那些牒谱仙师的力量还是自己亲自下场，都绝不会就这样允许蜀山的动作，那便要发动战争，而战争，是会死人的。

蜀山里面，齐贞这些人变成了少数派，锁妖塔的封印或许也会被吴天想办法打开，甚至锁妖塔这东西本身的存在都会被吴天抹去。

齐贞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这件事情即便现在想起来，也仍然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那样的世界会不会比现在更好？齐贞不知道。

但吴天这种不自由毋宁死的想法，他曾经在另外一个种族身上见识到过。

只是这种手段……

“他跟你们说完了这个故事，你们怎么想？”齐贞问道。

“刚开始还是挺震惊的，接下来就麻木了，反正系统搞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两个就想着等你回来之后一起商量一下，好歹对接下来的行动有个安排。”孟然说道。

“但是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一致，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会这样简单。”李强说。

“吴天看到我们的神情有些失望，大概他会认为我们应该和他是同道中人，没想到我们并没有露出同志一般的激动，反而有些茫然，他就不再多说，让陈潇和小菁来给我们做做工作。”孟然接着说，“哦对了，他说等你回来之后，再问问你什么意思，刚才你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但是他什么也没说，估么着也是想清楚了，咱们三个人现如今既不会对事情有什么影响，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吧。”齐贞摇了摇头，才想起来那两人根本看不到自己。

“还想起一个事儿，余良的事情跟他说了吗？”齐贞问道。

“说了啊，他只是有些惊讶，但没有说什么。”孟然答道。

“只怕这才是他让陈潇两个人给你们做思想工作的原因吧。”齐贞苦笑道。

“怕我们坏事？”李强问。

“没错，毕竟我们虽然成事不足，但败事可是绰绰有余的。”齐贞说道。

“你有什么想法吗现在？”李强接着问。

“掰着手指头数，神界的忠实拥趸门派有多少我们暂时没办法确定，但是这些人应该是我们这个阵营的。野孤禅们不用想，都是被牒谱仙师欺压了这么多年的‘弱势群体’，一定会跟着吴天翻天的。西域那些修行者几乎也可以肯定是向着蜀山的，至少是向着吴天的，也不知道到底许给了他们什么东西，原属于牒谱仙师的风水宝地？谁知道呢，至于苗人……搞不好吴天还真想让这几乎相当于神界驻人界办事处的朝廷换换口味。还有妖族，妖族对于魔气泄露这件事大概是乐见其成，最最不济也是个两不相帮，搞不好还得站在吴天这边。”

齐贞说着话，右手还真掰起了手指头。

接着他伸出左手，继续说道：“信仰神界上仙的牒谱仙师是我们一波的，神界也是我们一头的，嗯……没了。”

“差这么多？”孟然说道。

“其实神界是不能算的，如果神界的人真要下界主动出手，那么也算是违逆了天道，所以八成还是借助人间的力量，也就是那些修仙门派。”齐贞苦笑一声。“况且鬼知道神界下来人之后，下面的魔族会不会也上来，到时候神魔大战再起，即便他的实力举世无敌，可那时候的战斗，就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决定胜负走向的事情了。”

“那岂不是一个必输的局面？这怎么翻？”孟然问。

“是啊，怎么翻呢……”一声无奈的叹息之后，齐贞的声音便再也没有在李强和孟然两个人心里响起过。

李强和孟然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深深的无奈和悲哀。

小队真要是不自量力的迎难而上，只怕就是个送命的下场，到那个时候吴天可不会对小队讲什么情面。

而齐贞言语间仍然还有许多余地，比如吴天为什么要引魔气入人间，魔族到底是什么样的立场，这些问题足够李强和孟然两人猜测很久了。

毕竟蜀山……是不需要魔气来修炼。

……的吧？

可要是依着现有剧情继续发展下去，齐贞又无比笃定小队一定会不得善终，又让李强和孟然惊诧莫名。

但介于没有人比齐贞更了解游戏的设计逻辑，所以李强和孟然二人还是选择相信齐贞的判断。

三个人到底要怎么做，李强不知道，孟然也不知道，他们甚至不知道齐贞知道不知道。

于是便只能等。

天黑之前，陈潇和小菁给李强二人送饭来了。

李强二人邀他们一起，被陈潇婉拒了。

略有些气急败坏的情绪已经从陈潇脸上消失不见，他看着对饭菜风卷残云的二人，皱着眉头问道：“你们到底想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