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两人坐下后,傅氏还在皱着眉数落云慕锦:“锦儿,你身为郡主,怎么能这么不注意大家闺秀的仪态?你再这样,日后哪家世家夫人敢给你说亲?”
云慕锦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为了嫁给谁活着的。”
云慕锦这话可谓是太过惊世骇俗,更是深深地戳到了傅氏的怒点上,傅氏当即便狠狠一拍桌子,怒道:“云慕锦!”
云慕锦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身子。
“母妃……”见母亲又要大发脾气,云慕书看向傅氏,想要劝一劝她。
“书儿没你的事,我不好好掰掰锦儿的脾气,这样她日后嫁了人可有的磋磨受!哪家会要这样一个仪态糟糕至极的儿媳?更不要说做以后的当家主母了!”傅氏看着云慕锦的双眼含火,当真一副被气急了的模样。
“阿芳,给我取家法来。”傅氏吩咐身边的陪嫁丫鬟、现在她院子里的嬷嬷慧芳。
***
傅氏口中说的家法,是老王爷病逝之后,傅氏定下的规矩。
老王爷刚去世那段时间,有别家的纨绔小公子、小小姐嘲笑云慕琤和云慕锦云慕书兄妹三人早早没有了父亲,当时的云慕琤还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世子,被皇伯父、皇伯母和太子堂哥宠着,养的他骄傲无比。被人这样嘲笑,他当即便动手打了回去,回府后被傅氏知晓,她命人拿了一根竹竿,狠狠地打了云慕琤的手心几下。
在那之后,若是兄妹三人在仪态方面出了丝毫差错,傅氏都会拿出竹竿来,久而久之,三个儿女都与傅氏这个亲生母亲越发的生疏,甚至,脾气较烈的云慕锦还有些恨傅氏。
她云慕锦是亲王嫡女、嫡妹,被封郡主享一县食邑,虽然自幼丧父,但却被皇伯父一家人宠着,可以说和公主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了。每次出去游玩,和她玩儿的来的贵女都羡慕她,却不知她在家里过的什么日子。
她这样的身份,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疼宠呵护才是,而傅氏,她的亲生母亲,却时常因为她犯一点小错,便打她手心、罚她抄经,甚至还会被罚禁足!
见傅氏又要打自己,云慕锦腾地站了起来,她红着一双眼睛吼道:“我没有你这样的亲娘!”
云慕锦这话非但没有让傅氏的动作有何停顿,反而还刺得她心中怒火更胜,她冷笑道:“好哇,这就是亲王之女的教养!我若是将你放出门去,岂不是要让人怀疑我楚亲王府的教养?阿芳,去拿根棍子过来,她说我不是她的亲娘?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我若不是亲娘,该怎么对你!”
慧芳是傅氏还在闺中时便侍候在身边的大丫鬟了,对侍奉这么多年的小姐性子越来越偏执,和亲生儿女的关系越来越糟糕,慧芳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也曾劝过傅氏,只是傅氏丝毫听不进去,慧芳只是一个奴婢,也拿这样固执的傅氏没有办法,只能在傅氏看不到的地方,减一下她对儿女们的惩罚。
这会儿见傅氏气急了,她一边给云慕锦使眼色,一边劝道:“老王妃,郡主心直口快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么说了,郡主也后悔着呢。俗话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您若是真的打疼了郡主,心疼的可不又是您?”
她说着,还给云慕锦使眼色,让她给傅氏服个软,亲生的母女,哪儿搞得跟仇人一样?
云慕锦哼了一声,丝毫不服软:“你打啊!我让你打!有本事,你今天就打死我,好让我见到父王,跟他倒倒我这肚子里十几年的苦水!让父王知道,当年他放在手心里疼的女儿,是怎么被她的亲生母亲‘疼宠’的!”
提到已逝的老王爷,傅氏的怒火更甚,老王爷一直是她心里说不得的一根刺,这会儿被云慕锦提到,她被气昏了头,“阿芳!去拿棍子!我今天就要打死这个小畜生!你便是见到了你父王,我也没有错!”
母女两人越吵越凶,见傅氏一个劲儿地让人去拿棍子过来,云慕琤心里的怒气也终于忍不住了,他一巴掌拍在身侧的桌案上,发出的巨响成功让被怒火包围的母女安静了下来,他吩咐慧芳道:“老王妃累了,本王和两位郡主便不打扰母妃安歇了,慕锦慕书,咱们回去。”
他现在是王府里实打实的主子,他一发话,慧芳也应了一声,云慕琤没再看傅氏一眼,携着一双妹妹出了荣安院。
身后还能听得到傅氏满含怒气的声音:“逆子!这个逆子!”
除了云慕书回头看了看,云慕琤和云慕锦都没再回头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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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出了荣安院,云慕锦才终于忍不住了,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对云慕琤道:“哥哥,母妃她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明明是她的亲女儿啊!”
我不就是仪态没做好?我身为皇家郡主,仪态上也没有出太大的错,就只是见到许久未见的兄长一时激动而已,为什么就要挨板子?
云慕书将双生姐姐轻轻地揽着,拍拍她的背,柔声哄道:“姐姐,别哭了,母妃她……她……”可怜云慕书想给傅氏找个借口,都不知道要怎么说。
看着哭的鼻头都发红了的妹妹,云慕琤叹了口气,在荣安院竖起来的硬刺悉数软了下来,他从袖囊中掏出一方绢帕来,“擦擦眼泪,都是快及笄的大姑娘了,怎地还这么爱哭?”
说着,云慕琤想起来了比自己两个妹妹大不多少的林慧娘,看看,年纪差不多大小,他妹妹这么爱哭,而林姑娘却已经挑起了家庭的重担不说,还想出了石碌这样意义重大的农具,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不行,我不能这么嫌弃慕锦,怎么说她也是我亲妹妹,这么嫌弃不好。
云慕锦不知道哥哥心里的想法,被兄妹一通哄,终于慢慢止住了哭泣,她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才对兄妹说道:“我就是觉得委屈。”
这个问题,云慕琤和云慕书也没好办法,兄妹三人叹了一通气,云慕琤这才说道:“去哥哥那儿用午膳。”
“好!”两个妹妹都来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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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慕琤带着一双妹妹穿过几重院子,到了可以算是前院的主院褚玉院,跟在云慕琤身边的李允见母女吵起来的时候,便猜到了这次见面不欢而散,他便从屋里退出来,让一个小丫鬟去褚玉院传话,说是让把王爷和两位郡主的午膳都摆到褚玉院去。
这也是经验之谈了。
当云慕琤大些之后,每次兄妹三人和傅氏发生争吵,云慕琤都会带着两个妹妹到自己院子里用膳,等兄妹三人都散气。
李允行动虽然迅速,但时间尚早,距离用午膳还有一段时间。因此,带着妹妹到了褚玉院之后,云慕琤没进屋,而是和妹妹们在院子坐了下来。
褚玉院虽然是主院,但院子里并不是说没怎么有绿植的,甚至因为夏天时院子里绿植多较为凉快,云慕琤还让人多种了些树。
这一路走来,云慕锦已经完全不气了,她缠着云慕琤给自己讲他这段时间在阳晋县的见闻:“哥哥,你这段时间在含章哥哥那里,可有遇到什么好玩儿的事情?”
云慕书的性子较为沉静,但听到姐姐的话,也拿写满了好奇的眼睛盯着云慕琤看。
因为傅氏约束的严,她们姐妹俩鲜少能出的去王府,就算是出去,去过最远的地方也是出城踏青,但是云慕琤不同。云慕琤是男子,出门对他来说毫无约束,因此,姐妹两个最喜欢的,便是等云慕琤出门出来,围着他听他讲途中的见闻。
云慕琤装模作样地摇了摇折扇,说道:“有啊,不过我有点渴了,得喝点水润润嗓子才是。”
云慕锦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茶,殷勤地递了过去:“哥哥你喝。”
云慕琤应了一声,喝了口茶这才说道:“我这次回京呢,是有要事要禀报给皇兄知晓。阳晋县有个和你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她啊,想出了一个可以提高百姓们收了麦子之后给麦穗脱粒的工具,我和含章都确定过了,于是我便将那工具带上京给皇兄看。”
“那个姑娘这么厉害的吗?”姐妹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崇拜。
“皇兄已经看过了,还赏赐了林姑娘。哦对,林姑娘的长兄,乃是本次科举的状元郎,昨日我在宫里看到了林状元,看来皇兄要重用他。”
姐妹两人齐齐点头,“知道了,以后若是遇到林大人,我们不会乱来的。”
云慕琤笑了,“为兄知道你们都不是无法无天的刁蛮姑娘。”
被兄长夸赞了,云慕书的小脸有些红,云慕锦有些厚脸皮,她嘻嘻笑着应了,又接着问云慕琤:“哥哥,还有什么吗?”
“嗯……”云慕琤装作想了想,说道:“还吃到了一些新奇的吃食。也是这位林姑娘做出来的。”说着,他吩咐了李允去把杏子酱拿了出来,给姐妹两人一人盛了一点,“你们先用一点尝尝,皇兄已经命御膳房在学着做了。”
两个小姑娘拿着玉匙小口地品尝了起来。
相比起男人,酸酸甜甜的果酱更符合小姑娘的口味,两个小姑娘很快便用完了这一小碗杏子酱,接着催促道:“等御膳房做出来了,哥哥你记得跟我们说一声,我们也进宫尝一尝呀!”
云慕琤笑骂了一句:“小馋鬼!”
“嘻嘻,馋也是跟着哥哥学的嘛!”
“哥哥还有吗?”
“除了这杏子酱,还有一种名叫鸡蛋煎饼的吃食,做法很是简单,做起来也很快,现在已经被含章定为了衙役们午饭的一种。”
“这个哥哥你有没有学?”鸡蛋煎饼?听都没有听过,是用鸡蛋煎的饼子吗?
云慕琤想了想他曾见到的林慧娘兄妹做煎饼时的步骤,语气有些不确定:“似乎有些需要琢磨的地方,我让李允去告诉厨房,让他们琢磨去。”
***
兄妹说笑着,下人将午膳传了上来,听哥哥说了那么多好吃的吃食,姐妹两人都很饿了,这会儿用膳,两人都比平常多用了半碗饭。
用过膳,又喝了一杯消食茶,姐妹二人这才跟云慕琤道别,回了自己的院子。
姐妹两人走后,李允想起今天在荣安院发生的事情,忍不住为主子抱不平:“主子,依属下看,老王妃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李允进府也有好多年了,可以说是云慕琤头一号的竹马竹马也不为过,也因此,他见过了小主子被傅氏责罚的情形,他也跟着被罚了很多次。他虽然家贫,但他的母亲从来都没有像傅氏这般。以往云慕琤从外面回来了,傅氏也会和云慕锦争吵一番,但今天傅氏和云慕锦闹得格外厉害,哪怕李允见多了,也还是感到意外。
想到傅氏,云慕琤也有些无奈,“我实在不知道,母妃怎么会一步步变成这副模样。”记忆中,他幼时的母妃虽然眉眼间也带着愁绪,但面对他和两个妹妹,却是很温柔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云慕琤仔细想了想,好像一切都是从老王爷过世之后开始变的,老王爷过世之后,傅氏对他们兄妹三人的要求越来越严格,哪怕以前他们三人经受不住,跑去宫里跟太后告状,傅氏被太后说了一通,傅氏也丝毫不改。
小的时候,云慕琤也羡慕过别人家母慈子孝,但等渐渐大了之后,他知道傅氏变不了了,便不再羡慕,只是心里看到别的母亲对孩子温柔亲近,心里还是羡慕的。
见云慕琤沉默,李允转移了话题:“主子,这次咱们在京里待多久?”
云慕琤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走,进宫去,我要跟皇兄说,我要带着他给含章和林姑娘的赏赐去阳晋县!”
“主子,您不午休了吗?”
“到宫里再午休!”云慕琤说着,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了,李允无奈,只好紧紧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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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对云慕琤来说,可以说是来去自如,他进了宫便直奔乾元宫,听闻他来了,景和帝脸上露出了笑容,等云慕琤进来,他问道:“又和皇婶吵起来了?”
云慕琤摇头,“没有,是这次母妃和慕锦吵起来了,两个人一个说你打死我,一个说我打死你,我心累极了。”
想了想那种场面,景和帝拍了拍云慕琤的肩膀,“你真是辛苦了。”
云慕琤耸耸肩,这种事情,自家人都没有办法,何况是景和帝这个可以说是外人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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