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车夫传的话，林文仕相貌憨厚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来。

“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林文仕对车夫道。

车夫应了一声，便退下了。林文仕看着面前桌案上的状纸，内心的激动还没平复下来。

他虽然如今只是个小小的七品知县，然而他却也像钟萃玟一样，有着一颗愿为百姓做事的心。

他就是贫苦百姓出身，自然知晓冬日贫苦百姓有多难捱，而如今，阳晋县在时任知县钟萃玟的带领下，几乎是所有的百姓都盘上了火炕。现在因为这火炕，让因寒冷离世的人少了许多，他心里自然是欣慰的。虽然严格来说这事情算不到他的头上来，但他在任期间，能少损失一名人口自然还是能少损失得好。

然而其他地方却不如阳晋县一般。只不过他只是个知县，与别的知县是平级，也不能强迫他们都如同当初的钟萃玟一样，强制性地让他们为百姓盘火炕。

但钟萃玟就不一样了，他是知府，是这些个知县的顶头上司，他发了话，下面的知县哪有敢不照做的？因此，在听了车夫传的话后，他才会如此激动。

钟萃玟要车夫传达的话虽然简单，但林文仕却是品出了其中蕴含着的意思，钟萃玟是在说，他会好好办这件事。

县里因为早早地便有了火炕，而县里的百姓们也都早就烧了起来，受到这场大风雪的影响十分之小。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其他地方要忙着清点离世人口、雪后重建等各种事情时，阳晋县要忙的事情却很少，而赖师爷又很是尽职尽责，许多不用林文仕必须出面的事情，都不必拿到林文仕的面前来，便被赖师爷处理完了。

终于腾出了时间，林文仕便捡起了被他抛到一边的事情——在大林村办私塾。

***

这事儿还是下雪的那天，林慧娘过来送豆芽儿时同他提起来的，林文仕当时便答应接了过来，只是林慧娘走后不久，便下起了大雪，之后便是忙着查看县里的人口是否有因为这场雪而大幅减少，之后钟萃玟又派了人过来，直到这会儿收到车夫传来的钟萃玟的话，林文仕才终于放下心来，全心思考起私塾的事情来。

正如林慧娘先前想的那样，办私塾其实也算不上有多难。只要找到合适的用来给孩子上课读书的场所，再找几个老秀才，便可以建起来了。

一般来说，若是村子里的百姓都是同族，这场所完全可以放在村里的祠堂里。只是若是杂姓，再放在祠堂里就有些不太方便了，而大林村虽然大多数村民都姓林，但到底还是有些异姓的，是否要将场所选在林氏的祠堂，这还要与族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们仔细商议一番才是。

林文仕想着，便吩咐下人：“备上马车，去大林村请林氏族里的几位族老来。”

虽然他们林氏只是个小宗族，也都是些庄稼汉，但该称为族老的还是要这么称呼。

小厮应了一声，跑着去办了。

虽然林文仕只说备上马车，但这小厮是个心思通透的，他还在马车上准备了炭盆儿、汤婆子等，生怕现如今这天寒地冻的，路上再冻着几位老人家。

***

路上有积雪，小厮赶车的速度便放慢了下来，等他将林氏的几位族老请到县衙时，已然到了午时。

林文仕与几位族老见了礼，先是邀请几人用了饭，这才开始说自己的目的：“各位族老，我今日派人去庆民们过来，是有事要与你们相商。”

这几位族老的辈分也都是最长的，听了林文仕的话，几位老人互相看看，最后由几人之中最为年长的一位开口问道：“大人，是什么事情，您直接说就是。”

“是这样，我准备在村里办个私塾，现在在犹豫场地的问题。几位族老，你们觉得，是将场地定在咱们林氏的祠堂，还是再另外选定一块地方，另起几间屋子呢？按理说一般都是选在祠堂的，只是咱们大林村不是只有林氏一个宗族，因此我有些为难。”

几位老人围在一起互相商量了一阵，最后还是方才那位长者说道：“大人，我们几个老头子商量了，觉得还是另起屋子吧。”

这个答案也在林文仕的意料之中，甚至他本身就更倾向于这种选择。这会儿见族老们果真这样说，他便露出一个浅笑来，“我原本也是觉得另起几间屋子最好，左右眼下也快到腊月了，距离过年还有些日子，咱们村子里的男人又多，想来很快就能盖好屋子。”

这时，一位长者说道：“大人，现在天冷了，地若是被冻严实了，是不适合盖屋子的。”

林文仕：“……”

这就很尴尬了。

室内顿时一片充斥着尴尬的沉默。

一个长得严厉的老者瞪了方才说话的老人一眼，谴责他不会说话。

很明显是几人之中领头作用的那位长者说道：“也是这么个道理。不过现在不适合盖屋子，可以先挑选一下哪块地方合适，再把砖头啊、木头啊这些先准备好，等土地一化冻，咱们便可以直接动工了。”

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林文仕笑道：“三爷爷说的是。那还劳烦你们回去后，将这事儿与周里正说说，过两天我便去村里一趟，看看挑哪块地。”

被林文仕叫做三爷爷的长者捋着白胡子点头，“好好好，我回去了就去找周前。”

***

林文仕又与几人说了会子话，看着天色不算早了，便让人将他们送了回去。

而也正如对林文仕说的那样，一回到家，三爷爷便让家里的孙子往里正周前家里跑了一趟，说是有事儿要和他商量。

周前虽然是里正，但不论是年纪还是辈分，他都比三爷爷要低得多，因此，听到三爷爷的孙子传的话，他同家里人说了几句，便跟着一起往三爷爷家里去了。

一见到周前，三爷爷便将林文仕同他说的话告诉了里正，又说过两天林文仕便会到村里来，同他一起挑选合适的地方，周前很是兴奋，直到他回了家，脸上的兴奋之色都还没有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