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夫妇收养她后,确实待她如珠如宝,视如己出,并为她取名婉晴。
即便饥荒年间店铺的生意一落千丈,还是想方设法的花银子到处给她寻羊奶,若是寻不到,便用大米熬一碗浓浓的米汤,一勺一勺喂给她。
六岁之前,小婉晴过的无忧无虑,从未受过任何委屈。
然而好景不长,在她六岁那年,养母郑氏怀上身孕,在九个月后生下一个男娃。
同时,经营不善的杂货铺跟着倒闭。
夫妻二人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盼了这么多年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且还是个能传宗接代的男娃。
忧的是他们的收入来源断了,往后不知要如何养活一家四口。
懂事的小婉晴见父母愁眉不展,主动包揽了所有力所能及的活,在二人出门找活干的时候,还会帮着照看弟弟。
随着生活越来越拮据,一家人连野菜饽饽也吃不饱。
自己都吃不饱,又怎会有奶水喂儿子。
夫妻俩只得省下自己的口粮买些精米熬米汤给他喝。
小婉晴不忍心看着还不会说话的弟弟饿的直哭,每日只吃自己半个拳头大的野菜饽饽。
她觉得,自己少吃一点,弟弟便能吃的饱一些。
然而即便是这样,养父母对她的态度也渐渐冷淡下来。
直到弟弟四岁的时候,别人家同龄的孩子早已能跑会跳,他却连话都不会说,整日静静的发呆,只有觉得饿的时候才会哭两声。
他们这才发现不对,忙带他去大夫那里看诊,最终被诊断为痴儿。
这个噩耗震惊了郑氏,于是更加看不顺眼小婉晴,认为是她分薄了弟弟的福气,才会让他自出生起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从那日开始,小婉晴犹如从天堂进入地狱,不仅要遭受生活不顺的郑氏打骂,还要包揽一切家务活,包括看管脑子不好却长得格外壮实的弟弟。
这一切,小婉晴都咬牙忍了下来,她没有任何抱怨。
看着很多人家因为负担不起开始卖儿卖女,她甚至很感激郑氏夫妻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自然没有抛弃自己。
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直到有一日,已经十岁的小婉晴精疲力尽的回到家,迎接她的是许久不见的郑氏的笑脸。
她受宠若惊的接过郑氏递过来的一碗浓粥,听她絮絮叨叨的讲述养大她有多么辛苦。
就在她感动落泪之际,郑氏突然告诉她,她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并告诉因为要将她养大,家里的积蓄已经花光了,以后很可能拿不出聘礼给弟弟娶媳妇,要求她作为童养媳嫁给她儿子。
小婉晴如遭雷击,不仅因为自己的身世。
大受打击之下,她跑了出去,徒步走了几十里地来到郑氏说的她的亲生父母所在地的村庄,却发现早已人去屋空。
茫然的小婉晴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只得原路返回,回到家后迎接她的自然是郑氏夫妻的怒火,将她打的遍体鳞伤,可她依然留了下来,因为她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郑氏见状更加变本加厉的打骂她,不仅将她关在阴暗狭小的柴房,还特意用好不容易攒下的银子打了一副脚镣。
除了干活的时候能带着脚镣出来,就算吃饭上厕所都要在柴房里。
并对外宣称,她犯了疯病,不锁起来容易伤人。
周围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自小看着她长大,他们家的情况也都了解,对这番说辞自然是不信的。
小婉晴一日瘦过一日,以前还算合身的衣裳套在她遍体鳞伤的身体上,显得格外宽大。
大家虽觉得她可怜,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就算告到官府也不会有人管,他们这些局外人就更没有立场去管。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有一日小婉晴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碗,被盛怒的郑氏一巴掌打过去,站立不稳之下磕到了碎石尖,鲜血瞬间从头侧流了出来。
然而这并没有浇灭郑氏的怒火,随手抄起烧火棍就要往她身上抽。
就在她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隔壁家的婶子看到一动不动瘫在地上的小姑娘,实在不忍心忙上前将郑氏拉开。
小婉晴迷迷糊糊的躺在地上,只听到二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我听说最近宫里正在选宫女,你若真不喜欢这孩子,不如将她送到宫里去,听说卖身钱足有二十两银子……”
“呸,那能进宫的都是矜贵人,她一个贱骨头哪有那个福气。”
“你若是愿意,我那侄子在衙门里当差呢,我让他跟县老爷说说……”
“……不行,她还得留下给我儿传宗接代呢,万一……”
“万一啥,你儿子这才几岁,想要传宗接代那也得十年之后,你先将她送到宫里换银子,等她出了宫再给你当儿媳妇也不晚。”
“你说的倒也是,不过我得跟当家的商量一下。”
“那你可抓紧了,好些人挤破了头皮都进不去呢……”
第二日一早,小婉晴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养父审视的眼神下走出房门。
三人安静的吃完饭,郑氏便一言不发的端着米糊糊去喂儿子吃饭了,丝毫没有提及送她入宫的事。
小婉晴知道,他们这是不放心自己,怕她走了就再不会回来。
于是她趁养父还未出门上工,扑通一下跪在他们面前,说为了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愿意进宫伺候贵人,卖身的银子全都留给家里,并自愿签下婚书,待她出宫之日便完婚。
经过一夜的考虑,郑氏夫妻终于松了口,将她带到了隔壁婶子家里。
婶子把她送到衙门口的时候,怜惜的摸着她的头,往她手里塞了个面饽饽外加几个铜板。
“婉丫头,婶子也只能帮你到这了,听说在宫里若是得了主子欢心,便是不出宫也是可以的,虽说不能嫁人,下半辈子凄苦了些,可也总比……”
她叹息一声,没再继续说下去。
小婉晴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双膝一弯郑重的给她磕了三个头。
“婉晴多谢婶子相救之恩,若有机会定会报答。”
说罢,她便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婉妃说到这里,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笑道:“之后的事,公主许是已经听人说过。”
“自从皇后娘娘去了,妾身想尽办法留在宫中,却也不过只拖得三年罢了,绝望之际却正巧遇到喝醉的皇上去未央宫缅怀皇后,妾身便穿上娘娘的旧衣,画了娘娘最爱的桃花妆出现在皇上面前,这才有了一夜恩宠。”
宫中的规矩,只要被宠幸过便是皇上的女人,也就没了出宫的资格。
这本就是婉妃最初的打算,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会怀上皇嗣。
“原本妾身也只是想带着麟儿,过一些平平淡淡的日子,可这宫里又哪是这等祥和之地,就在公主进宫前不久,太子被解除圈禁,妾身便在晾晒的干花中发现了夹竹桃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