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吓的话都说不出来的温然听到这话,陡然激动起来。
“学生没有!”他羞愤的否认道,一张脸涨的通红。
“学生读圣贤书,又怎会贪人钱财,何况春梅姑娘是学生的救命恩人,我二人早已定下盟约,待学生春闱入榜便会娶她过门,谁知天不遂人愿……”
温然眼眶发红,徐徐讲述自己的遭遇。
他自幼家贫,家中老母省吃俭用供他寒窗苦读十年,更是于三年前卖掉仅剩的几亩地,凑足银子给他上京赶考。
为了节省盘缠,温然抄近路从一处山间小道穿行,谁知竟遇上狼群!
慌乱奔逃中,温然从高处滚落,虽逃脱被狼群分食的下场,却摔断了腿动弹不得,随身的干粮和水囊也早就不知掉在了哪里。
面对几米高的山坡,他只能在那里等死。
三日后,当他饿的头晕眼花,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李春梅如同从天而降的仙女,将他救了出来。
不仅带回家中悉心照顾,更将自己的存银拿出来为他请大夫抓药。
二人相处的时间久了,相互之间暗生情愫,不久后私定终身。
由于腿疾错过春闱的温然承诺,待明年中榜便娶她为妻。
温然一脸苦涩道:“学生虽算不上天分绝佳,却胜在比让人勤勉,虽不敢保证高中三甲,入个围却没有丝毫问题。”
“学生一心盼着腿快点好起来,好待第二年风风光光的将她娶进门,谁知竟被大夫告知,我的腿好不了了……”
身有残疾者不可参加科考,不管哪朝哪代都是这个规矩。
寒窗苦读十年散尽家财,却得了这么一个噩耗,温然只觉万念俱灰。
每日拿在手中的书也不读了,只呆呆望着家乡的方向。
不明真相的李春梅只当他想念老母,想方设法的又凑了些盘缠,依依不舍的将他送上了回家乡的马车,并与他约好明年春闱时再见。
知道自己没了参加科考资格的温然不敢看她的眼,胡乱应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时间一晃一年过去,温然每日都在思念与自责中度过,人都有些恍惚起来。
温母这才察觉出儿子的异样,待刨根究底的问清缘由之后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这是温然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打,打的他心里揪着疼。
温母打他,是觉得他骗了人家姑娘,不管怎样,他都不应该连个交代都没有,便从此消失。
温然也被老母这一巴掌打醒,振奋起精神去镇上找了份工,一年后存够了盘缠,又给老母留下家用便出了门。
然而归心似箭的温然到了李春梅村子里,心底却忐忑起来。
两年未见,不知她是否还恨他,再次见面她会不会高兴,又或者早已及笄的她是否已为人妇……
怀着不确定的心情,温然在村外徘徊几日,最终还是咬咬牙上了山。
却在推开那熟悉的木门时,只见到满院尘埃。
问过山下村民才知道,李春梅在他走后第二年春闱过后,独自去了京城,一直未归。
温然如遭雷击,知道她这是去寻自己了,于是背着行囊一瘸一拐的也去了京城。
“京城居大不易,学生盘缠用尽也没寻到春梅姑娘,想留下继续寻她,又因一条瘸腿找不到活计。”
他神情悲凄,寻不到爱人的绝望伴随眼泪缓缓落下。
京城人才济济,最不缺的便是读书人,谁又会舍弃正常人而用一个腿脚不便的人?
无奈之下温然只得离开京城,托人给老母送了封信,便在李春梅家中住了下来。
这一住便是大半年,他日日盼着能见到那熟悉的娇小身影,却从未如愿。
而这大半年,村里人见他可怜,便雇了他做私塾先生,教村里的孩子读书。
虽说钱财不多,攒一攒也够他再往京城走一遭。
谁知还没等他攒够银子,傅拓的人便寻了去。
听完他的讲述,御书房中一片沉寂。
众人都明白了顾南烟的目的,是要让温然证明宫中的李春梅并不是真的李春梅。
毕竟很显然,一个猎户家的女儿,便是身手再好也不可能躲过宫中御林军。
而那位春梅姑娘,怕是早就遭了不测,再也寻不回来了。
“各县衙门受朝廷之命,在民间挑选身家清白的适龄良家女,经由当地乡绅或名门望族举荐进宫为婢,而这个假的李春梅乃是两年前被选入宫中。”
“她的举荐人,便是京城最大胭脂铺子东家,向常明。”
顾南烟缓缓道,随后看向贤贵妃方向。
“想来这个人,贤贵妃应该不陌生吧。”
安阳帝有些意外,没想到又扯到了贤贵妃身上。
“这个向常明什么来头?”
选宫女不同于选妃,要求没那么严格,只要没有缺陷就好。
可出身一定要清白,免得一些别有所图之人混入宫中,所以即便是举荐宫女,筛查也十分钟严格,一般的商户即便再有钱,没有名望也不行。
“向常明算是京中排的上名的富商,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在城外搭个棚子,为那些无家可归或穷苦人家施粥施药,在京城算是有名的善人。”
安阳帝闻言,颇为欣慰的捋了捋胡子赞赏道:“此种善举确实无愧‘善人’二字,我安阳商户若皆以他为榜样,世上再无饿殍。”
“不过,他与朕的贵妃有何关系?”
顾南烟冲他翻了个白眼,对他天真的想法不予置评。
“向常明几年前纳了个妾室,是翰林院编修丁墨秦之妻,娘家表姐的女儿。”
“丁墨秦?”安阳帝喃喃道。
“朕记得爱妃的哥哥便在翰林院任职。”
“没错,丁墨秦确实是本宫的兄长。”贤贵妃看向顾南烟,淡淡笑道:“公主是想说,这刺客是本宫的哥哥,丁大人的人?”
顾南烟咂了咂嘴:“倒也不是。”
“也有可能是你的人。”
贤贵妃眼尾跳了跳,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公主说笑了,本宫怎会将如此危险的人送入宫中,便是丁大人也不会。”
“况且即便这人是向家举荐入宫,也可能在入宫后便被人掉了包,又怎能一口咬定她与本宫的娘家有关?”
“毕竟就像你说的,那李春梅常年以面巾覆面,谁也没见过她的长相,即便换了人也无人知晓。”
她的声音如往常一般温和,丝毫听不出心虚的意思。
“怕是要让贤贵妃失望了,那李春梅确实在入宫前便换了人。”傅拓出声道。
“太子为何如此肯定?”婉妃疑惑,犹豫的看了贤贵妃一眼。
“因为那李春梅根本没有入宫的资格!”
“这是为何?”安阳帝十分好奇的问道。
傅拓婆娑着手上的血玉扳指,老神在在。
“众人只知李春梅整日遮着面容,却不知她遮面的原因,是因为右脸上有一块巴掌大的胎痣!”
未免惊到宫中贵人,入宫的宫女需面上无疤,小小胎痣也不行,何况是巴掌那么大一块。
因此李春梅从一开始便不具备入宫的条件,只要不是向常明瞎了,绝无可能举荐她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