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虚拟的网络世界里，路远挥舞着机器人的手足就好像是在控制着自己的手足。

这种好像能够掌控世界的感觉，在自己身上实现的时候，事实上是非常微妙的错觉。

尤其是当对方的血溅在在自己的身上也没有丝毫感觉的时候。

这是路远有生以来，前生今世的第一次杀人，但是却是这样没有实感的方式，所以路远心中有些空荡荡的恍惚。

至于为什么选择杀死对方，是因为路远已经从苏眉那里得知了她与格利亚所交谈的内容，也因为已经查明了格利亚就是他进入洛圣都以来所遭遇的一切的最终幕后黑手。

或许格利亚背后还是什么更大只的存在，但是就目前来看，所有的计划以及指挥，都是格利亚在这个房间完成的。

尤其是当确认格利亚想要海伦将苏眉带到这个房间的时候，路远就给对方判了死刑。

因为有些敌人，你会下意识地想要将其彻底毁灭才会感觉安全，格利亚就是这样的人。

这也是路远在行动之前就坚持自己必须掌握足够的能够在现实中使用的力量的缘故，否则无论他做怎样的事情，只要格利亚能够意识到苏眉的重要性，利用苏眉来威胁他，那么路远就将真正的什么都做不到。

大概是真正的除了投降什么都做不到了。

但是现在机械身体上溅满对方所迸溅出来的血珠，看着火焰在自己的面前熊熊燃烧，路远却没有一点复仇的快感，

只是当真感觉——杀人是一件无比无聊的事情。

如果说在哪一刻有复仇的快感的话，那么应该就是在格利亚面前坦白自己就是洛圣都骚动的幕后黑手的时候吧。

当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连格利亚自己都明白，他必死无疑了。

因为这绝对是路远最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除了苏眉。

少年这样想着，但是身后的少女还没有回应。

路远又叫了苏眉一声，苏眉才回过神来。

两个人在网络的世界里已经将事件的前应后果所有画面基本上都回顾了一遍，甚至说路远还教了苏眉一定程度的掌控这些机械的能力，虽然说这些能力也是同样通过交通委来完成的。

既然现在，路远已经解决了格利亚，那么苏眉那边，应该也已经解决了来抓捕她的海伦。

苏眉摇摇头：“我，还要稍微再等一下。”

作为实体在这个地下基地的苏眉，要远比实体在郊外私人机场的路远要危险，他们两个其实都等同于利用体内的交通委进行无线上网，但是杀死其本体，就等同于可以真正地杀死这个网络上的幽灵。

所以路远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地突袭这个戒备森严的地下基地。

“那我去找你？”路远问道。

苏眉轻轻点了点头：“好的。”

路远叹了口气，从格利亚办公室的洗漱间中拿出了干净的毛巾，将自己机械身体上的血珠擦干净，看着原本干净的白毛巾被彻底染红，路远愣了愣，然后随手将毛巾扔在一旁。

他并没有销毁证据的必要，因为这里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证据，这个由塔南制作的末日机甲的模型除了没有武器和动力稍小之外，传动装置几乎完美，所以说在经历了足够融化关节的高温灼烧之后还能保持着基本的行动能力，这里的血或者其他的生物标本，都是属于格利亚的，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几乎面目全非的金属机器人站在那扇已经被毁掉的门前，呆立了片刻。

随后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这个地下基地的四面八方，每一个传音口发出。

“格利亚·布朗已死，所有放弃抵抗的人，都不会受到伤害。”

……

……

海伦没有听到那扇门后的回应，或许对方已经沉沉睡去。

出于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原本海伦应该毫不迟疑地就打开这扇门，但是此时这位美女特工却迟疑了。

原本这扇门需要她或者说格利亚的瞳孔识别和掌纹才会打开，但是现在，当几乎这个基地的一切科技设施都背叛了原本的主人之后，其实海伦并没有这么信任眼前的门。

以及真的是那个柔弱的女孩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吗？

自己应该可以轻易地将她杀死吧。

只是，有必要这么做吗？

正在这个时候，苏眉的声音从门后有些低沉地响了起来：“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吗？”

听起来就像是宿管阿姨在查女大学生的寝室，但是海伦真的清楚自己并不是那个宿管阿姨。

“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吗？”海伦隔着门问道。

“没有。”苏眉的声音带着疲惫，

“这样啊。”海伦声音不带一丝颤抖与停顿：“外面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请你务必待在这里，不要随便走动。”

“就是只有这些吗？”苏眉问道。

少女的声音有种半睡半醒的味道。

海伦在门口停住。

是的，格利亚的命令是让她将这个荒龙国的少女带到他的面前，让她成为对方用来威胁的工具，但是在如今的这种情况下，最好的结局又是什么呢？

但是不管是什么结局，苏眉本人应该是很难善终了。

而自己呢？

海伦其实从小到大很少考虑过关于自己的事情，因为她接受训练的时间甚至早于她记事的时间。

但是现在，她就站在这扇几乎只有她才能够打开的门前，陷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犹豫。

这次犹豫大概从站在会展中心的场馆里看着这个女孩近乎愚蠢地走上舞台开始，一直到现在自己即将亲手将她送进地狱为结束。

“没有别的事情了。”海伦轻声说道。“请保重。”

这样说着，海伦转身向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但是只走了一步，就看到数架无人机在空中盘旋着向她冲了过来。

是的——此时整个地下基地，大概都被这些机械怪物所占领了，她就像是在虫族的母巢中一般。

海伦叹了口气——无论这场骚动的始作俑者是不是苏眉，总之她的命运已经决定了。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海伦低声对门后的苏眉说道，然后拔出了小腿处的手枪，向着在空中盘旋而来的无人机连续射击。

她知道被那些无人机接触是如何危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