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的夜。稀疏的街灯像夜幕上的铜扣,既暗淡无光,又没啥作用。
六名黑衣蒙面人窜房越脊,直奔执政府所在的海珠大街。他们的行动无声无息,根本无人察觉。
奕春飞腾在最前边。他的轻功提纵术比其他五人出色,又私下里得到了李莲英的指导,暗中修炼“长天诀”,所以功力比上次南行高出太多,自信心也比过去高了许多。
东西向的海珠街原本是广州最热闹的地方,现在却被骑兵的马队从执政大楼两头完全封锁。里层又是同盟会的三十人快枪队把守门窗等一切通道,防卫得十分森严。
奕春停在了一栋两层洋楼楼顶上,张铁等五人紧紧地围绕在他身边。
这里是马队和快枪队的交接地段,不像执政府大楼前那样灯火通明。但相隔两三栋房屋那么宽的地方全是花圃,虽有稀疏的树木,却都很矮小,无法隐藏夜行人行迹。
奕春近乎耳语。“张兄,你有草上飞的功夫,可以和我点着树叶飞上执政楼。莫兄等四人在此等待,准备接应。反正是进去踩点,方便才动手,两人足够了!”
张铁。“行!我跟统领去!莫老弟,你们就在此潜伏,不得暴露行迹!”
莫铜。“你们放心去吧!倘若失手,以红色信号炮告知,我们会立即救援!”
奕春笑了。“没有那么严重!不过要小心,他们佩带的都是快枪!如果我们找到机会混入楼内,就会隐蔽起来。你们天亮前撤回酒楼,明晚再来接应。”
他话音刚落,人已经飞下洋楼,选择了一条照明较差的空间,在一棵棵树木枝叶上一点即过,很快便飞上了执政府大楼,隐进屋脊的阴影里,一点声息也未发出。
张铁跟在他的后面亦步亦趋,飞腾的速度虽然慢了许多,总算也通过了这段空地,飞上了楼顶。
楼下有人在问。“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过,你们看见了吗?”
有人回答。“沐兄,是你眼花了吧!似乎鸟都没飞过一只。”
姓沐的生气了。“你们小心点!杀手都是高来高去的。倘放入楼内,老子就完了!”
回答的人。“是!是!老哥放心,我们连天上也看着。有人飞过就开枪!”
咔!咔!快枪的扳机声传入夜空。革命党的护卫们总算紧张起来了。
奕春耳语。“好险!这儿的人受惊了。我们从那一边下去,混进楼内。”
他沿着屋脊缓缓前行,一点儿声息也不想发出,免得敌人发觉,影响暗杀的系列行动。
张铁轻轻地跟在统领身后,把全身功力提了起来,贯注于腿上手臂上。若敌人发觉,立刻攻击。
他们不想多费手脚。四川凶案一发,天下人都知道朝廷杀手南下,专门暗杀革命党的首领。倘若暴露行迹,今后的枭首行动难度就更大了。
两人从楼房的另一边翻身下楼,藏在了屋檐的阴影里。连三楼走廊上都有卫士,防守的确严密。
不过两名卫士对楼内已经来了杀手毫不知情。他们都穿着码头工人的服装,手持飘着红色绸布的大刀,显然是普通的工人无疑。
奕春一挥手,张铁即心领神会。两人轻飘飘地分别落在卫士身后,扭断了他们的脖子。
两人穿上了工人服装,带上红袖标。把两具尸体扔进一间空屋,洒上了化尸粉,手提大刀离开。
整个三楼仍然是静悄悄的,所有的房间都没有灯光,根本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住人。
探查了一圈,两人什么都没有发现。从楼梯口看去,二楼不仅有光亮,而且有说话声。
奕春给张铁使了个眼色,让他跟着自己下二楼。两人如狸猫一般,悄没声息地溜了下去。
刚刚站定,便有人拍了拍奕春的肩头。“让你们在三楼守着,为什么下来了?”
奕春回过身去,见到了一对阴沉的眼光,知道对方是卫士的首领。还好,他分不清手下人都是谁,便编起词来。“我兄弟肚子痛得历害,我得给他找个看病的郎中,讨点药吃。”
张铁弯下腰去,捂着肚子,口里轻轻地呻吟着,似乎痛得不轻。
阴沉眼光的人十分不耐烦。“哎呀!事情真多。你回三楼去看着,我带他去看医生,”
奕春。“是!你们快点回来,我一个人在上边害怕。”
那人咕哝了一句。“胆小鬼!”领着张铁下了一楼。
奕春大喜。这样一来,整栋楼房的情况就都了解了。这些乌合之众,连谁是自己人都不知道,怎么成得了大事?他哪里晓得,吴彪西撵不走提督府派来的骑兵队,只得将刚刚从码头上临时抽出的一百个工人纠察队一大半放在街两头的马队里边,个挨个横列在街道上,起一个阻挡马队的作用。另外一小半带回执政府,布置在每层楼上,以加强守卫。这些人临时集中,有的的确互不认识,以工人的服装和红袖标区别。工人忠勇诚实,他们十分放心。
想不到,这竟然成了奕春等杀手的唯一机会,很轻易就混了进去。他见那人与张铁下了楼,便开始在二楼巡查,停留在一间有人说话的房门前。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吴队长,我们的人一半上岗,一半睡觉。白天夜晚不缺人,应该安全了!”
吴彪西的声音。“赵管事,这些工人只能用来壮壮胆子。杀手都是武功高人,他们打得过吗?”
赵管事沙哑的声音。“可他们不怕死!敌人武功再高,他们挥舞大刀,一拥而上,杀也够杀一阵子!有了这点时间,吴执政还躲避不开么?”
吴彪西。“你说得也有点道理。现在是非常时期,执政官希望大家紧密团结,保护革命成果!”
赵管事。“队长放心去休息。这后半夜我一个人巡视就行!明天白天你好办事。”
吴彪西。“行!赵管事多辛苦!你不熟悉楼房周围的情况,只看住楼内就行。本队长明天还要与上海联络起义的事情,不多少睡一会儿还真不行!”
赵管事。“我们在码头上管事的,经常通霄熬夜,要不,轮船上的货怎么能及时缷完?老板却是一分钟觉也不少睡的。吴队长,请你转告执政官,要他宽心睡个安稳觉,我们保他安全!”
吴彪西似乎嫌他太啰嗦,放大了声音。“好了!我会转告的!你去忙吧!”
赵管事。“那我去巡查了。吴队长,晚安。”
门打开了,一个中年汉子走了出来。他似乎喝了酒,圆脸上红扑扑的,笑容满面。
奕春想再赌一把运气,迎了上去。“赵爷,楼上那人生病了。剩下我一个人站岗,怪怕的!”
赵管事。“怕!怕什么怕?你肩上扛的是大刀,不是烧火棍!郭工头呢?”
奕春见对方根本不怀疑陌生人,心里有底了。“郭大哥带病人下去了。”
赵管事。“走!我和你去三楼。老弟,我怎么没见过你?”
奕春。“我刚从乡下来没几天,兄弟们看我会点三脚猫的功夫,拉我进了纠察队。”
赵管事眼睛一亮。“会功夫好啊!这样吧!你就跟在我身边。三楼我另外派人。你叫什么名字?”
奕春。“赵爷,我叫个周家正。从岭南老家过来扛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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