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条性命?”安宇惊问道。晶贝女微微一笑,道:“是的!半条性命,当时对方那邪术虽然中断了,但已然让我们三人受了重创,全身的皮肤都在溢血,体内的脏腑也好不到哪儿去,光是那种剧痛,就几乎要了我们的性命!”
“幸而,我备有灵丹妙药,待那白纱女子离开之后,便用尽最后的气力,取出治伤丹药,给我们三人服了下去!绕是如此,直至过了三日,我们才有了行动的力气,互相搀扶着走下了风雷宗,路上雇了辆马车,一路颠簸到松水城,寻了个小客栈,在那儿休养了半个多月,才好转起来!但想要完全恢复实力,却非一朝一夕之功。便是在那时,我闲来无事,随便打听到城内的黑市,过去看看,也顺便打探一下风声,就遇见了你!”晶贝女说到这里,嘻嘻笑了两声,便转身捡了几块粗木,丢进了将要熄灭的篝火里。
“听你的说法,那救你们之人,竟是那白纱女子的前辈,而且,她们两人并不是风雷宗的?”安宇问道,但心里却还有许多疑问,如风雷宗的人都去哪儿了?宗主、各堂主、众长者,都是一群好手,如何允许他人在自己的宗内残杀自己的弟子?
晶贝女经此一问,也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她们是何方神圣,只听得那白纱女子中断邪术之后,喊了一声‘吴王’,语调甚是不悦,想必那人并非白纱女子的前辈,倒像是同辈师兄更多一些!”
“吴王?”安宇眉头微皱,道:“我们米莱国有统治一国的国王,有封地东南的卫南王,有戍北疆的都岳王,哪里有什么吴王?倒是有高侯、晋侯、于侯、陈侯,却也没有一方叫做吴侯!北方的吴地,在都岳王的辖区之内,荒凉而贫瘠,甚至没有设城,只有零星的几个小镇,更谈不上什么吴王了!”安宇拽了一下自己右边的耳垂,自语道:“难不成是其他国家的?”
被晶贝女新投入火堆的几大段粗木,已经被引燃,升腾起了一米多高的明亮火焰,映在晶贝女隔了黑纱的脸上,显得朦朦胧胧,轮廓依稀可见!她望着侃侃而谈的安宇,不断认同的轻点着头,就算隔着黑纱,嘴角的那弯笑意依然隐约透了出来!她心道:“这个少年,观其骨骼容貌,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但胸中存诗书、明道理、知天下,竟然对米莱国的势力分布,都能精准说出,就连偏僻的吴地,多数成年人都是鲜有人知,他竟然能由不相关的‘吴王’,联想到‘吴地’,真可谓是经天纬地之才了!”她又一次仔细打量了一下安宇,不由得见猎心喜,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招揽到这样的天纵之才,心道:“在相同年纪,绝大多数少年还只是一个只懂玩乐、在长辈的督促下练武、在先生的严斥下才勉强读书的顽劣叛逆之徒,他居然早已迈过了这个阶段!确实难能可贵!想必他涉猎文书之广,不在我之下,我真是痴长他三四岁啊!”
晶贝女如此之想,直把安宇捧到了天上,她哪里知道安宇当时“饱读诗书,涉猎万卷”纯属迫不得已,只因他无法通脉修习武技功法,心灰意冷之下,沉溺于书文猎奇之中,醉意忘怀,以遣胸境罢了!
欣赏着安宇沉思的样子,晶贝女美眸流转,并不打断,只静静地看着。一会儿之后,才柔声笑道:“弟弟,思考了这么久,你可得出什么结论来了?”
安宇听了一怔,对方居然亲切地称自己为“弟弟”,从小就缺少兄弟姐妹关怀的他,登时心里一暖,心想:“这位晶贝女姐姐把她的秘事都与我说了,对我真诚之至,虽然她是江洋大盗,但所盗之人皆是雄霸一方的豪强,却从未闻之拿过百姓的钱财,也从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富是劫了,贫未必济,但总也好过土匪恶霸山贼海盗人贩之流,杀人越货,强抢民女,我若伴她左右,或许可以让她做些善事,天下间岂不是多了几名侠盗?”思及此,安宇虽然口上未说,但实际上心里已经是答应对方要入伙了。
“吴王,我实在联系不到什么人身上!”安宇摇了摇头,道:“或许只是一种称谓,是占山为王的某个姓吴的人!”
“弟弟竟想到了这一层?之前这许多日子,我考虑许多,却没往这方面想。”晶贝女谦道:“真是英才出少年啊,头脑比姐姐我好用多了,我现在郑重邀请你,加入我们,做我的第三助手!”
安宇微微一笑,心想:“朱伟与乐封两人已经要离开了,我应该是第一助手才对啊!”他环抱双臂,轻轻耸了耸肩,道:“我想先听你讲完!”
晶贝女美眸一转,内心惊喜道:“他说先听我讲完,话外的意思是……我讲完之后,他就会同意了!喽,太好喽!”她忍住心里的激动,道:“我去了几次黑市之后,偶然间听到了有人在谈论‘晶贝女’的事情,而且越听越心惊,不但我们的行踪已经泄露,而且似乎有人暗中发布了搜索悬赏…于是,我们三人便立刻北逃,谁知对方行动极快,在我们刚出城门里许,就遭到了埋伏!幸好,那一拨人来得匆忙又无后援,终是为我们逃脱。后来,我们进入了深山,但一路的围追堵截从来没有停过,我们逃了这许久,终是把伤全部恢复了,也得知了这一切都是风雷宗搞的鬼!但他们人多势众,一队人马少说有二十人,又兼之数队相互照应,冲突之下,我们三人必然讨不了好,便凭着人少灵活的优势,与他们周旋于山林中间。”
安宇仔细听闻,心想:“你们既然已经全部恢复,虽然胜风雷宗众人不太可能,但若想要离开,他们也绝对阻拦不住,为何要与他们周旋于山林中间?而且,由目前的情况来看,你们三人应该是躲入了此地才对……难道期间还有什么不可抗力?”安宇又瞄了几眼窝在地上的乐、朱二人,想到他们实力的诡异,一个会飞,一个会感知,如何又能把他们也困在了这里?
晶贝女似乎猜到了安宇心里的想法,嘴角微微上翘,接着道:“谁知十多日前,那名杀人如玩耍的白纱女子又出现了,幸而,朱伟发现的早,我们先行逃遁,有路就跑,有洞便钻,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躲入了这寸草不生的九头门地界了!”她自嘲地笑了两声,道:“其实,他们两个这么对我,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的错误造成了现今的困境,而且,那白纱女子根本不是我们这种实力可以抵挡的!”
抬手就能把人爆成血雾,凭谁见了不会惊恐万状?安宇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好吧……”他把目光转向明亮的红色火光,瞳孔里映出了一团赤红,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道:“好!我入伙!成为你的第三助手!”
本来见安宇闭口不言,心里颇为忐忑的晶贝女,登时心花怒放,几乎兴奋到要手舞足蹈,但是,她最终压制了下来,道:“刚才你问我为何后天才去取剑,我现在告诉你!因为明天我们有行动!”
“行动?”安宇惊问一声,双眸转个圈,顿时明白了什么,他扫视一下周边,只觉一片黑暗,道:“不会就是这……”
“是的!”晶贝女轻轻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九头门!这九头门的传言,你一定听闻过吧!”安宇点头同意,道:“略有耳闻,不知真假!”晶贝女扫了地上的乐封、朱伟两人一眼,接着把目光落到了安宇身上,她稍作审视,便像做了个什么决定一般,自己轻“嗯”一声,又对安宇道:“你跟我过来!”说完,她私自走到火堆旁,坐了下来,随手丢了几根树枝进去。
安宇倒是无所谓,便立即跟了过去,坐到了晶贝女的对面。后者心里暗道:“你个小家伙,倒挺守规矩的嘛!”她缓缓伸出玉手,向着隔火相望的安宇勾了勾手指,柔声道:“弟弟,你过来,坐到我旁边,我有话要对你讲!”见安宇犹犹豫豫竟不动身,晶贝女笑道:“弟弟,你怕些什么?难道我还能对你怎么样不成?”
安宇听了这话,登时大窘,眼前浮现出了许多与向昭、与圆颐的羞羞画面,脸色也瞬间变得通红发烫,幸好,火光本就通红,早就把他的一张脸映成了古铜色,两色相加,反倒完全看不出到底是脸红还是光影。纠结了一下,感受到黑纱底下的目光似乎在取笑自己,安宇一咬牙,便腾起身体,两大步跨到对方身边,身体僵硬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本来心情颇为激动,但一坐到地面之后,反倒平静了许多,安宇腰背挺得绷直,他闻到对方身上传出的淡淡芳香,竟是橙子的清新味道。
晶贝女伸手在他后腰上轻轻拍了两下,笑道:“弟弟,你紧张什么?放松点,我要跟你讲讲九头门的秘闻。”敏感的后腰传来的触感,令得他身体更加紧张起来,要知道,安宇前一刻脑中的画面是香艳的向昭与圆颐,这一触简直是火上浇油,他吞咽一口唾沫,拼命点着头,伸手拿了几根树枝丢进了火堆里,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九头门,在数十年之前,确实存在过,也兴盛过,不过后来却灭亡了!”晶贝女缓缓而道,声音低沉却柔和,再加上新柴入火发出哔哔啪啪的爆鸣声,乐、朱二人又被封了大穴、经脉,自然难以听清:“没人知道它是怎么灭亡的,甚至是何时灭亡的也无从知晓!要说神秘,它也不神秘,就像现在的风雷宗一样,若是它灭亡了,不出十年,能记得它的人便不多了,若是三五十年后,那便是历史、是传说了。而且,九头门的实力远没有风雷宗强,它地处深山密林,交通不便,少有人至,因此外界的人对它了解并不多……但是,十几年前,风雷宗与水寨扩张争锋,竟争到了这原九头门的地界,双方相持不下,都说是自己先发现的,要纳入自己的势力管辖!对于这群山贼一般的门派,谈判是很难起作用的,往往最后都是用刀剑拳脚来解决。于是,他们各邀了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门、寨、谷、宗、堂等松水周边势力,前来摆开阵势,以争夺对此处九头门遗产的拥有权!”
安宇听得入神,关于九头门,他所知甚少,只在读书的时候,某本《异志》上读到过九头山,心想,在九头山上的门派,自然会叫做九头门了。而对于晶贝所言的这些,他并不完全相信,只是合计着“或许有吧”。
晶贝女又道:“确切的文字记录,到了这里便全部结束了!”她美眸望向安宇,期待着后者有所表示。果然,安宇蓦然抬起头来,脸上尽是迟疑之色,想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心道:“原来她所讲的这些,都是确有其事的!怎的到了这里,就没有记录了呢?风雷宗与水寨之争,到最后又是个什么结果?”顿时,一连串的疑问在安宇的脑海里窜了出来,他性急之下,便目光殷切地歪头盯着对方,以求答案,但对方却默不作声了!
晶贝女藏在黑纱下的脸颊,绽放了满足的笑容,她少女心思泛滥,定要让对方急一下。安宇一时得不到回应,便径自思索起来,突然,他轻惊一声“啊”,火光映照下的俊脸现出豁然开朗之色,接着,他又仰头哈哈笑了起来,却也只是笑而不语。
一旁的晶贝女本来心里还在美美地捉摸:“看他急的那个样子,嘻嘻,真好玩,要让这个聪明的家伙着急多久呢?”怎的,对方竟然怱地就笑了起来,让她好奇心大起,禁不住撩起黑纱一角,试图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