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兰子义一番开导之下张偃武痛哭一场宣泄感情,之后便只是与兰子义推杯换盏,不再大声叫骂。等到兰子义新点的两盘菜吃完时,张偃武已经喝的烂醉,兰子义则将张偃武架起,打算送回家里去。
楼梯口看戏的几个店小二看着兰子义扛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张偃武赶紧上来帮兰子义搀扶,这些小厮们各个竖起了大拇指,那个给兰子义上菜的小二说道:
“爷您就是卫侯兰子义?真是好本事。这位张爷今早来喝酒喝到现在,十几坛子酒都喝完了也没见他醉,他家跟来的仆役们全都被他连打带骂给赶跑。卫侯您这上来只消一席话,一壶酒,就把张爷给灌倒了,厉害厉害。”
兰子义笑道:
“酒不醉人人自醉,张兄是心里憋屈,所以说胡话。”
小二答道:
“张爷哪里说得是胡话呀,大家明面上不说,暗地里都在议论德王进京的事情,那日德王逃归的时候……”
小二话没说完便被兰子义用手止住,兰子义沉下脸严肃的说道:
“莫谈国事。我和张兄瞎说还有人兜底,你瞎说就只能无台城卫那交代了。”
小二听了兰子义这话知道自己说错,连忙点头应道:
“卫侯说的是,小人不敢胡说了,不敢胡说了。”
下了楼之后便有一群小厮上前来搀扶张偃武,兰子义一问才知这是张家仆役。这些仆役们没有夜行腰牌,所以打算就近坊里找客栈住下,兰子义则担心张偃武酒后在说胡话,搅扰客栈其他访客,便坚持与仆役们一道将张偃武送回他京城的宅子里去。
等送了张偃武,兰子义再掉头回府。本来是傍晚入城,等送完张偃武后就变成了深夜。一人行马走在京城空旷的街道中甚是寂静,不过兰子义没什么机会去享受这番寂静,因为他走上两条街就要被城门校尉的巡夜队和京兆尹的捕快们盘查。好在有夜行腰牌傍身,兰子义这一路走来无惊无险。
刚到府门口兰子义便看见几个小厮晃头晃脑的四处张望,见到兰子义回来那几个小厮便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兰子义下马之后将马匹交给候着的小厮,同时问道:
“你们几个怎么这番模样?府里有东西失窃了?”
小厮闻言低头怯生生的答道:
“没有失窃,只是府里几位爷在找您。“
兰子义看着小厮们一个个见了他都躲着,想要开口问为什么,话到嘴边时他才想起来这几日自己火气旺,府里仆役没少挨他骂,哪个不是躲着他。
想明白的兰子义没再多说,他开口问道:
“那么几位爷现在在哪?“
仆役闻言答道:
“桃家三位爷在卫侯您卧房那里,仇家两位爷正在自己屋里收拾行李。”
兰子义闻言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收拾行李?”
然后他吩咐旁边衙役道:
“去把仇家两位先生也叫道我卧房那里,顺便给我上壶茶来,我得解解酒。”
说罢兰子义便迈步入门,往自己卧房走去。等走到院中后兰子义便听到自己卧室里传来了桃家兄弟争执的声音。听到动静后兰子义放慢了脚步,他蹑手蹑脚的走到窗外,静静的听着屋里人在争吵什么。
兰子义首先听到的是桃逐虎的声音,只听桃逐虎道:
“我看我们还是回去收拾行李吧,仇家两位先生已经在打包了。”
桃逐兔闻言气急败坏的说道:
“大哥你说的什么话?我们收拾行李走了,少爷怎么办?”
桃逐鹿这时插话道:
“三郎,那已经不是少爷了,那是卫侯。我等只是卫侯仆役,走了之后将军就会安排其他人来,没了我们少爷照样能过的逍遥,反倒是我们在少爷见了生气。”
说着兰子义就听见了屋里衣袖摆动的声音还有抽泣的声音。
桃逐兔又说道:
“二哥,你让我管少爷叫卫侯,你自己却叫少爷,这又是何必呢。”
桃逐鹿开口回答这个问题,屋外只能听到衣袖密集挥动的声音。兰子义在屋外悄悄叹了口气,他知道为何桃逐鹿言不由衷,几位哥哥一直都把他当小兄弟护着,他要把哥哥们赶走的动作的确是狠狠的伤了他们的心,但他们又不得不听命于兰子义。
只听桃逐虎说道:
“别哭了,别伤心了,少爷行事果决乃是有将帅风范,我们虽然被赶回去,但心里应该替少爷高兴才对。”
桃逐兔道:
“大哥、二哥,我还是觉得你们想得太多。虽然这里有将军写来的书信同意少爷决断,但以少爷与我们的感情,我觉得少爷怎么都不会把我们赶走的。我看我们还是等少爷回来再和少爷谈谈的好。”
兰子义在窗外听着点头,可是没想到的是桃逐虎听到这话却大为光火,桃逐虎道:
“等,还有时间等吗?少爷前天晚上收到信件,昨天一大早谁也没跟谁说就出去了,现在人都没回来。你不是在京城里面狐朋狗友多吗?你倒是把少爷给找出来啊?“
桃逐鹿这时也说道:
“三弟,少爷躲开我们连日不归肯定是还在生我们的气。你就别再留下来烦少爷了,只要能让少爷安生回来,让我们回落雁关又怎样?哪怕要我们脑袋我也不会眨眼睛。“
桃逐兔闻言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也知道哥哥你们说得有道理,可我还是向等少爷回来问问。万一少爷是去将军信上说得那个什么极乐哪里了呢?再说大哥,你就这么走了,你看上的我家大嫂可怎么办?你现在攒够银子替她赎身了么?”
说着兰子义就听到了桃逐兔抽泣的声音。
这时一个仕女端着茶水从院外厨房那里走来,屋里的桃家兄弟已经看到了屋外的仕女,兰子义也举起袖子拭干眼角的泪水从墙角走出来招呼仕女将茶水放到院中凉亭里面去。
桃家兄弟这才发现兰子义一直都在窗外,又是诧异又是惊喜,连忙迈步出门跟着兰子义一起往亭子走去。
兰子义让仕女将茶水放在亭内石凳上后便让仕女退下,他独自坐在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而桃家三兄弟则来到庭前立下,齐刷刷对着兰子义抱拳行礼道:
“属下不知卫侯归来,甚是冒犯。我等知罪!”
然后桃逐虎有补充道:
“是我出得主义进卫侯房内,卫侯要罚罚我一人便好。”
兰子义斟满茶后叹了口气,然后抬头对桃家兄弟说道:
“几位哥哥进来坐吧。”
桃家兄弟闻言低头答道:
“属下不敢!”
兰子义闻言也没有强求,他把目光移到一旁,有些自顾自的说道:
“三位哥哥可还记得十年前我们一起出去坏人家瓜田事情?我可记得清楚,当时也是七月初,当时也是我们四人,你说那会怎么劲就那么足,一晚上不到敲碎了十几亩的瓜,其实再等上几天那瓜就能摘了上市了,那个时候我也真是坏。”
桃家兄弟没弄明白兰子义这个时候说这事是什么意思,于是便低着头互相换了一个眼色。兰子义没管桃家兄弟怎样,只是接着说道:
“第二天瓜农来将军府门口讨公道,我爹倒是爽快的把银子按照两倍价格补给了人家,只是为了示我将军府大公无私,法不容情,三位哥哥因此倒了霉。我记得当时大哥挨了二十鞭子,二哥挨了十鞭子,三哥虽然还小可也挨了五鞭子,就我一人没挨,可那天晚上却是我带头把人家地里的瓜给砸碎了的,三位哥哥就这么替我背了黑锅。”
桃家三兄弟听到这里不再抱拳弯腰,他们全都抬起头来看着兰子义,等着他把话说完。
兰子义见桃家兄弟抬头,自己也把目光转向桃家兄弟,他举起桌上斟满的茶对着桃家三兄弟说道:
“我跟哥哥说实话,前几天我是受了苦没处发火,所以把火发到了三位哥哥头上。今天我兰子义也不在这里假惺惺的给哥哥们道歉,我只问哥哥们一句话:三位哥哥以前替我顶过一回黑锅,几位哥哥愿不愿意再多顶这一口?受我撒的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