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主公,放手(二)(1 / 1)

陈白起背着楚沧月,却见相伯先生静默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颇有几分哀怨幽深。

陈白起觉着莫名其妙,只当看不见,她对着南烛严肃交待道:“前面的路有许多条岔路,你要记住别走错了。”

“岔路?”南烛懵然。

而相伯先生虽知道有这条预留的密道,却也是第一次走冰洞,自然并不清楚内部曲折,他没有出声,仿佛默认由她来安排。

“嗯,第一条岔道向左,第二条向右,然后有三条岔道,以左,最后再向右……”

南烛听得满眼蚊香眼:“等等,哪条向左,哪条向右啊,我、我记不住!”他哭丧着脸。

陈白起眉心皱起,最后无奈道:“我在后方掷石引路,你只管看信号行事即可。”

南烛一听,立即两眼发光、忙不迭地点头。

“这个主意甚好!”

相伯先生看着自家小童完全被“陈芮”无形指使的像晕头苍蝇一样,心中谓叹一声:他是不是平时过于放任他自主成长了,才会让他至今还单纯得像个没长脑的鱉虫,果然搁身边的人有时间还是需要好好调教一下才行。

“走吧。”

她背起了楚沧月,而南烛也将背上鼓鼓囊囊的长枪包挪到一旁,屈膝背起了自家先生。

“先生,得罪了。”

他蹬腿一纵身,便如一枚炮弹发射,残影掠过,这一路上地上掉落了无数的碎冰尖刺,他都会小心地一一避开,着实避不开的,便会从旁抽出一杆铁枪横扫清场。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先前陈白起提过的第一个岔路口,陈白起手上早就攥了一把小石子,在没有停下的空隙之间,她便掷出一颗石子噹地砸在石壁上,南烛一直留意着,看见石子撞击的方向,便朝着哪个方向冲去。

由于他们配合无间,一路上倒是没有遇上什么障碍,反而速度始终不减,风驰电掣朝前。

这时地底好像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他们所处位置脚下的冰层开始有了大幅度的龟裂与耸拱而起,就像有什么白色成片的不明生物正从那深蓝狭长的缝隙内蔓延涌动上来。

“冰僵要浮上来了!快!”

陈白起瞥过一眼,眉心紧锁,朝前方厉喝一声。

南烛下意识回头一望,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他“哎呀妈呀”一声,两条腿就跟上了发条一样,转速得飞快,明显再次发挥了前所未有的潜力加速。

然而,陈白起心中却并不乐观,她觉得他们的速度再快,只怕也难以躲过这如海潮一般涌荡来的冰僵,毕竟随着地界越开阔,那铺盖的冰面便越厚实,那光滑的冰面若没有滑冰工具辅助,人很难稳稳地站定,尤其在疾速奔跑之中。

唯今之计,她还是需要想办法阻一阻它们增出的速度。

若是有巫蝶在她倒是可以有办法,它是蛊王,对这些虫类天生有着畏摄之力,再不济,用它吞噬一部分漫出来的冰僵也能腾出一部分地方来,可由于她担心谢郢衣独自在外会遇上什么她尤赶不及的危险,便将它留在了他的身边。

冷静地想一想,她还有什么其它的办法可施。

暗中打开“系统包裹”,陈白起在里面的内容中搜寻了一遍。

这段时间她做任务,倒是得了几个任务奖励道具——“囚牢”、“清平乐”、“盾符”,这三样她之前也抽空闲时间看过详细。

“囚牢”:化地为牢,可禁固指定一人于一刻钟内静立原处,无法行动。

“清平乐”:喜、怒、哀、乐,太过极端的情绪的人,只要听上一曲“清平乐”便会平缓下情绪来,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安抚。

“盾符”:在危机之际,可将盾符捏碎,它会化作一道盾障替你阻挡一次敌人的进攻。

这三个道具,她分析下来,唯“盾符”稍符合眼下的情况,可是她不知道当它被掐碎之后,能替她挡下多少。

若只是一人的范围大小,那便有些鸡肋了,但无论如何她都要试一试成效。

她从系统中取出“盾符”。

它拿在手上就是一张很普通的黄色的符纸,上面有着朱砂写上的符纹。

她回头一探,便将手中的“盾符”掐碎,它毕竟不是真正的符纸,因外力破碎后,便化为一道电光蹿向后方,电光张宽成域的土盾,满目金光如网纹路乍现,一瞬后又消匿无踪,但神奇的是,它却稳稳当当地将那些涌动的冰僵与他们隔绝开来,它们如“白浪”拍岸,却怎么冲都冲不上来沙滩。

陈白起见此,这才悄松了一口气。

看来,“盾符”比她想象中要有用得多,它是一次性是全方位防御。

“你方才扔的是何物?”楚沧月的眼睛不行,但却感觉到了她的动作。

“阻挡冰僵的东西。”她大而化小道。

见她没打算说,楚沧月便也没再开口问了。

他手臂悄然收紧,怪异又别扭地被她背着,但他却感觉到一种讲不出的安心,他的心脏贴着她的纤骨温软的背脊,那处,属于她心脏跳动的声响同时传于他的胸腔处。

前头跑得满头大汗、心跳急促的南烛也察觉到身后的紧迫感松缓了许多,他哼哧着,想掉过过头看看情况,却被陈白起一声清叱止住了动作。

“不要减速,快到冰桥了!”

南烛一听快到冰桥,浑身打了个哆嗦,像浇了一身鸡血一样,立刻忘了先前还好奇后方的情况,再次埋头全力冲击。

但当他们来到冰桥的位置时,却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怔住了。

但见一个难以形容有多开阔的大山谷,千里冰封,内里的沟沟壑壑被坚冰填满,形成了一组冰丘起伏,只见侧西方山谷流落的瀑布变成了凝固的巨大冰瀑,远远看去像是冰块雕刻出的工艺品,而东侧的岩崖上,还挂满了长短不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冰柱。

而南边一面超大的冰挂从天而降,连接着另一头的山谷,像一轮白色透明的彩虹,也像巨树伸出的玉臂琼枝,看着如此鬼斧神工,浑然天成。

那一轮从天而降的“彩虹”正是通往山谷另一端的冰桥,彼岸抵彼岸足有几十丈,如今那一座下滑陡立的冰桥之上,有着许多人锲而不舍地攀爬上去,却又无力地滑掉下来,由于身后有冰僵的威胁在,他们在紧张又冲动无脑下,只知道前仆后继。

而公子玅的身影已抵达了冰桥的另一头,他只面色冷郁地回头瞥了一下桥上的惨景,便当机立断地带着与他一队的其它人跑了。

陈白起盯着跨至另一端的冰桥,只见中部由于冰层稍薄的缘故,导致裂缝越来越大,一旦承受不住压力,便会从中间碎断开来。

“南烛,你带着先生走在我后方,我先探路。”

南烛一听,十分感激地看向她。

真是一个好人啊!

那段冰路一看就知道不好走,有她在前面站点,倒是可以提前给他预警。

这一次,陈白起走在前面,这条路需要攀高,因为桥身稍陡上,她踏上冰桥时,便已感知桥下地面是如何滑腻难稳,由于难以着力,她不能求急贪快而上。

然而,到底是连流沙地都可以超越的人,自然也不会被一座冰桥给难倒。

她每一个落点都十分巧妙,在抵达桥中央位置时,却听到后方那些拿兵器插冰而慢行的人在尖叫:“快看,桥下有东西爬上来了!”

陈白起心中一跳,遽地低头,却见后方一段桥面有一团白色的东西聚拢起一个“白圈”,“白圈”正是冰层下苏醒过来的冰僵,它们一面“啃”食桥身的冰块,一面吐丝将上面的人给拽掉下去。

南烛的位置正刻正是最尴尬也最危险,他本背着先生正小心翼翼地过桥,却不想前头有人不慎踩滑滚翻撞飞过来,他脸色发黑地避开后,脚下却有些打滑,所以没有跟紧陈白起,在她已过去一大段距离时,他却还在事故发生的地方。

他看着前头的冰桥被冰僵“啃”得只剩十来尺左右,有些慌乱无神,哭丧着脸朝前方的陈白起嚎道:“怎么办,桥快断了!”

陈白起盯着下方,面色凝重,心中却是有些犹豫。

若此时回头帮他们,无异是一种冒险,若一个不小心到时候只怕她与楚沧月都会折在这里。

然而,当她不经意扫过南烛身后相伯先生的眼睛时,她看到他很平静,带着一种强大的淡然冷漠,他似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眼看到她时,那平静的眸中却有一道光在摇曳着,她仿佛看见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出来,那样透亮而鲜活。

他对着她,从衣中掏出一块黄色玉佩对着她,那是……他之前给她看过的——鸾凤玉。

她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却忽地听见一道令人鸡皮疙瘩都出来的拔天长啸在耳畔清晰响起,千里空谷,仿佛天地一下都寂静了下来,唯它是如此清晰嘹亮。

呜——

长啸之声如鸾凤长鸣,凛然寒风生,传透耳膜,陈白起怔愣于当场,风吹起她的发丝缕缕拂面。

她、她方才听到了什么?!

她想起了之前相伯先生与她的对话。

他道:“为何你靠近,鸾凤玉会空鸣?”

“莫非……你是我的有缘人?”

她先头一直都认为他只是编一个“谎言”,但方才……它当真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