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五百七十七章三问
明明就快要死了，可是寒姒在安九霄的怀里，却不觉得寒冷。
从前听族里的老人说过，死的时候身体是很冷的。
但是安九霄的怀抱好温暖，好温柔。
让她觉得死亡似乎也不过如此而已。
或许死在他的怀中，对于她而言，也是归宿一般的存在吧。
挺好的。
寒姒抬头，看着安九霄身后的剑雨，不再哭，反而笑了。
她努力踮起脚尖，吻上了安九霄的唇：“书生，若有来生，你娶我可好？”
对于突然吻上来的唇，安九霄有些意外。
那双已经率先入魔的瞳孔微微睁大了几分，可在听到寒姒的话后，却微微弯起了眼角。
明明是血红的眼睛，却明亮得如同新月。
他贪恋地吻着寒姒的唇，却来不及回答了。
剑雨已到了二人的当头，再进一寸，他们二人就会化作云烟。
可就在这时，安九霄和寒姒吻在一起的唇忽然开口，道：“我有三问！”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仿佛从天外而来，带着几分犹如虚空一般的飘渺，令人振聋发聩。
当他开口说出第一句话，那六十七把长剑的身影直接被定格在了原地。
老者看得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微抽搐：“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自己的剑雨阵，居然被安九霄给控制住了！
“不可能！”
安九霄不过是一个尚未修行过的书生，普通人和修士之间的差距天差地别！
即便他现在已经入魔，也不该拥有如此力量才对！
“给我落！”
他绷不住了，又是一声怒喝，同时双手结印，操纵着剑阵落下。
而他的弟子们也同时结印，再度形成了剑阵，也纷纷操纵着属于自己的那一道剑影落下。
可惜，他们的努力似乎没什么作用。
每个人的剑在距离安九霄只有五寸不到的地方，轻微晃动了一下，却没有要落下的意思。
仿佛在安九霄的身边，空间和空气都被凝固住了。
有一道强大的屏障，将他们的剑阵完全隔绝在外。
剑身不断的摇晃着，剑影也开始震颤起来，可就是下不去。
安九霄对身后的危险置若罔闻，继续开口道：“第一问，想问人，何为善和为恶？”
他的第一问，声音仍旧虚无缥缈，但是在空气中的震动却比之前要大，让赶来的几十名修士当场觉得胸口一闷，仿佛被一口大钟撞在了胸口。
不仅皮肉钝痛，就连耳朵也在不断的轰鸣。
安九霄明明距离他们很遥远，可他的声音却不断地在他们耳边回荡。
就好像安九霄站在他们的耳边，大声地质问着，想让他们听清楚。
“第二问，问天地可仁？”
——砰砰砰！
随着他第二问出口，空气里瞬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炸裂之声！
他身后六十七道悬于空中的剑影，竟然在疯狂的震颤中开始寸寸崩裂！
老者见状目眦欲裂，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这、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安九霄，居然可以直接破了他的剑阵！
而且，还是在完全没有出手的情况之下，仅凭着自身的威压，就将他的剑阵完全击溃！
安九霄的第三问这时响起，却不是在问他，更像是在自问。
只见他仰起头，望向天空东南角。
那里，便是神庙所在。
从前每一年，所有人族的村镇都会进行大型的祭祀活动，朝着东南方向的神庙朝拜。
他们很多人，一生都从未见到过神庙的样子，更没有资格见到神明。
可他们对这位神明深信不疑，朝着神庙供奉了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
有时候安九霄会在想，究竟是他们这些人族要依靠着神明存活，还是那位神明需要他们呢？
神明的存在，对于人族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即便他们生活在神墟之内，被称为神的子民，可他们似乎并没有比别人特别多少。
那些被选为神侍的人都再也没有回来过，也从未有神明赐予他们安乐幸福的生活。
可他们就是相信着，相信他们还活着，是因为那位神明的存在。
但安九霄不信，难道神域之外的人族，没有了神明的眷顾，就都死绝了么？
那时安九霄便猜测，不是神明存在他们才存在，而是他们存在，神明才存在。
可是那位神明始终是高傲的，他并没有给人族足够的力量去抵抗随时可能降临的危险。
他始终高不可攀。
此时的他已经入了魔，是他人眼中“恶”的一面。
但......
“第三问，谁曾说......神，即是善！”
这一次，安九霄的声音并没有集中在一处小镇上，而是绵延万里，几乎传遍了半个神域。
无论人族还是妖族，都为这一声振聋发聩的提问，或震惊、或慌乱、或深思......
是啊，谁说神明的存在就是善呢？
既然他从未眷顾过我们，那为何我们认定他就是善的呢？
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
可神明存在，依然有死亡、依然有痛苦、依然有流血......
人族依靠着自己的力量繁衍生存，他们信仰的神究竟何在呢？
那一天，安九霄的声音传遍了半个神域，让所有人都听到了千百年来不同的一道声音。
那一天，福乐镇修士集体重伤，境界大跌，可是却不曾有一人死在安九霄的手上。
他带着寒姒离开了那里，前往了妖族腹地。
也是在那里，即将完全入魔的他，遇到了一个人。
他确实是一个人，和安九霄一样的人族，而且并未入魔。
当安九霄和寒姒到来的时候，他甚至早早地就等在了妖族的中心。
原本寒姒带安九霄来这里，是为了给入魔的他寻求一处安身之地的，可是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一个人族。
更加奇怪的，无数的妖族匍匐在他脚下。
他们叫他——妖主。
一个人族的，妖主！
安九霄的血脉已经快崩塌了，可他却如同清风一般，在混沌一片的妖域之中，显得格外温和。
他走到二人面前，眼神柔和地看着安九霄：“你的提问，我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