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线索初现
“嗯,你分析的不错,既然非我苏州官员内部搞鬼,接下来就好做了,你暗中吩咐下去,着令可信的商户大肆收购粮食!”
赵有恭这一招并不高明,就是诱之以利,只要对方想靠着粮食赚钱的话,就一定会忍不住诱惑卖粮的,到时候谁的手笔大,谁就有可能参与了此时。若是长时间内没人露面,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就是对方要用粮食完成某种目的,而不是简简单单的谋财。
宣和七年八月末,吴县以及苏州府一带巨商商学彬放出风声收购粮食,这商学彬可是苏州府富商里的泰山北斗,那说句话影响力是非常大的。当然商学彬这么做也是得了彭鑫的吩咐,目的就是要看看能不能通过收粮之举发现一些异常,当然,能收些粮食以缓解灾情也是非常不错的,虽然所能收上来的粮食有限。虽说此事是苏州府传的口风,但商学彬还是知道真正吩咐这件事的是什么人的,商学彬可是攀上秦王府这条路的,不见那杭州胖猪曹富贵就靠着秦王殿下水涨船高,所以啊,商学彬做起事情来,那可是尽心尽力。
八月二十一吴县南郊搭着一个棚子,许多仆人不断忙碌着,这里就是商学彬收粮的地方了,此时棚子外排着长长的人龙,不过卖粮的人虽多,可都是些当地百姓,这些百姓富裕的粮食也不会太多,若不是这次商学彬大官人开出市价两倍的价钱,百姓们还是舍不得卖粮的,毕竟眼下苏州府局面不稳,有粮食总比没粮食强的。商学彬亲自坐在棚子东边,在他旁边坐着一个神色阴沉之人,此人便是暗堂首脑唐淼了。粮食之事太过重大,唐淼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既然收粮,那他就要亲自盯着,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
对这位唐将军,商学彬还是有点怕的,他总觉得唐将军这个人阴沉沉的,尤其是那双眼睛,直透人心,仿佛一把刀子般。坐在桌子旁,一直都是商学彬在说话,唐淼只是时不时的哼一哼,渐渐地商学彬也觉得无趣了,干脆闭上了嘴。棚子外的长龙越来越长,可收获却很小,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收得的粮食比预料中要多了不少吧。
苏州府附近商户不卖粮,也情有可原,之前苏州府集结辎重送往昆山,估计就是在这些商户手中买来的吧,现在再收粮,这些商户也是弄不来了。江南和北方不一样,像北方大族都有存粮的习惯,可江南商户不同,他们手中的东西更趋近于流通,粮食够用即可,平时富余的也会用来换取钱财,所以看似苏州府富商繁多,可实际上粮食并不多,这里的粮食大都郓王北边的汴梁以及洛阳了。眼看着一天就要过去,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商学彬只能先暂停了收购,等明日一早再开。
商学彬有点心急,他生怕这收粮的方法被人堪破,所以有点犹豫要不要继续下去了,他倒不是心疼钱,苏州大豪,家财万贯,比那曼陀山庄还要有钱,又岂会在乎这点钱?他只是怕忙活半天,又没什么收获,无法讨秦王殿下高兴,岂不是冤的很?
唐淼很等人,他当然晓得商学彬的心思,等回了吴县商家大宅,他便拱手言道,“商大官人放心,来时殿下已经吩咐过了,此事不管成不成,秦王府都念大官人相助之情。”
呼,如此一来,商学彬就彻底放下了心,只要秦王殿下念好就行,他舒眉一笑,拱手道,“唐将军哪里话,帮苏州百姓做些事情,乃是商某人分内之事,将军里边请,先行吃饭再说!”
唐淼眼中露出点笑容,不愧是苏州府有名的大商户,这嘴皮子功夫当真是一等一的利索啊。第二日,吴县南郊再次搭起了棚子,不过今天前来卖粮的可少了许多,怕鱼儿不上钩似的,商学彬还加了价钱,以市价三倍收购,可即使如此,卖粮的人依旧那么少,很好理解,能卖的昨天就卖了,剩下的都是生活必须的粮食了,那就是再给个十倍价钱也没人卖的。商学彬颇为失望,不过唐淼依旧稳坐如山,唐淼为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耐性非常足,而且他坚信重利之下对方一定会露出破绽的。
末时两刻,一个瘦削汉子推着辆手推车来到了棚子外,只见这汉子头戴小帽,长着一对稀疏的八字眉,嘴唇很薄,眼睛吊着,眼珠子乌溜溜乱转,一看就是个油滑之人。唐淼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因为推车上放着三大袋粮食,更重要的是车轮上带着很厚的泥巴,那汉子额头汗水直冒,可见此人赶了一段远路来到这里的。据唐淼所知,吴县附近最富裕的就是太湖边上的芒星村了吧,不过就算富裕,试问一个村民能一下拿出三大麻袋粮食么?要知道,这可是五百多斤,平常一户一年所留粮食也就两百斤,卖出的话更不可能这么多了。
让唐淼深感意外的是,商学彬的眉头也挑了挑,唐淼随即问道,“商大官人,怎么,你认识此人?”
“不瞒唐将军,此子名叫王开,混好赖头子,家住黄叶村,平时啊就在这吴县城里混迹,靠着坑蒙那些小贩过日子,久而久之,大家就给他起了个外号赖头子,说的就是他这赖皮坑人的劲头,不过瞧这家伙的样子,也不知这粮食从哪弄来的,估计又是从那家大户那坑来的吧?”
唐淼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他可不觉得是从什么大户手中坑来的,从王开来的方向看,根本不是从吴县来的,再看车轮上的泥以及王开额头上的汗水,可以确定他不是来自吴县,而是来自南边。是芒星村还是黄叶村,也或者哪个村子也不是,唐淼面上不动声色,却叫过两人低声吩咐道,“一会儿将赖头子卖的粮食搬过来,此外,派人盯紧这个人。”
唐淼已经看出赖头子王开有点问题了,不过他现在还不能确定,那赖头子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开开心心的卖了几百斤粮食,领着一笔不晓得钱财开开心心的走了。正如唐淼所想,赖头子并不是回吴县,而是推着手推车朝南走去,如此唐淼对赖头子的怀疑就更深了。很快两名壮汉将一袋粮食搬了过去来,当麻袋打开后,唐淼就笑了,商学彬也探过头来看,不过好一会儿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麻袋里装的粮食是谷物和大米掺合在了一起,如果有一点混杂在一起,还解释得通,可如此大量的混杂,可就有点奇怪了。
唐淼定下买粮之策,就是依据这些,当时存放在仓库里的粮食可是大米和谷物什么都有,当时对方无法将整个麻袋从窟窿里丢下去,就只能解开麻袋把粮食倒下去,如此一来就造成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米类和谷物就会混杂在一起。本来对这个方法不怎么抱希望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效果。
赖头子开开心心的走在路上,他心里美滋滋的,反正抢来那么多粮食,少了几袋头领也不会发现的。赖头子想的挺美,可他不知道自己身后已经多了两个尾巴,包森和陈科一路尾随,小心翼翼的,赖头子根本没有发现。也许是得了钱财,精神爽利吧,赖头子走起路来轻松飞速,在路过一片柳林的时候,赖头子还特意停下将得来的钱财埋在一棵大柳树下,他左看右看,一幅小心的样子,却不知道这一切早已经落在别人眼中了。做好掩藏后,赖头子将手推车丢进一堆蒿草中晃晃悠悠的继续朝南走去,不过他去的不是黄叶村,而是黄叶村西北变得青石村。包森和陈科冷笑一下,继续跟了上去,此时已经临近傍晚,只见赖头子来到一家庭院前,伸手敲响了院门,也许平常人听上去没什么区别,可是聪明人还是听得出来,赖头子的敲门声很有节奏,先是一声重,接着两声轻,之间隔的间隙也很有规律。反复敲了四次后,院门终于打开,赖头子进院后,院门就关上了。
估计这就是赖头子等人隐藏点了,包森趴在高坡上,伸手推了推陈科的肩头,“老陈,你速速回去告诉殿下和唐将军,包某在此盯着,你快....”
包森的话还没说完,神色就变了,他嘴巴一张,双目一瞪,大为吃惊,因为他和陈科都听到那座院子里传来一声惨叫,而这惨叫声正是属于赖头子王开的。包森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得掩藏身份了,从高坡上站起来一跃而下,拔刀怒喝道,“不好,出事了!”
那惨叫声陈科也听得真真的,所以他拔刀与包森一同冲向了那座院子,包森一脚踹开门,可他们还是来晚了,只见正房大门开着,而赖头子王开毫无声息的躺在血泊之中。包森和陈科也是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军汉,可看到屋中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赖头子的手被硬生生砍了下来,躺在离尸体两步的地方,那张脸也被割了好几刀,这应该是死后留下来的吧。
包森不明白,难道是他和陈科暴露了?还是别的原因?来不及详查,包森让陈科先行回去,自己则守在这座宅院里。陈科走后,包森在院子里搜寻了一下,可惜还是让他失望了,整个院子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就好像本来这院子就赖头子一个人似的。包森敢断定,这院子有古怪,但他一个人也查不过来,而且他也生怕自己一个人去查,会死的比赖头子还惨。
夜里戌时,赵有恭和唐淼领着大队人马来到了青石村,唐淼首先做的一件事就是让一半人手分散到青石村四周,严查可疑迹象。赵有恭领着三娘和木婉清进了院子,早守候多时的包森立刻上前禀告道,“殿下,这院子古怪得很,当时我与陈科明明看着还有其他人在的,可是冲进来后,却只剩下了王开的尸首了。”
赵有恭轻轻点了点头,有古怪是对的,如果没有古怪反而不正常呢。吩咐下去对整个院子进行仔细搜索,尤其是地下像灶台,水缸等等,做完安排后,赵有恭来到屋中,屋子是普通的民房,陈设也非常简单,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赖头子的尸体就有点意思了,脸上也被人刮烂了,似乎发泄一般。木娘子见惯了死人,也没什么怕的,她盯着王开的尸体看了一会儿,耸耸肩头,小声道,“对方也是个小心眼之人呢,就算发现赖头子偷粮去卖,顶多少了他便是,何必如此残忍?”
木娘子说话一向不怎么靠谱的,不过这次她的话却说到赵有恭心坎里去了,对方一定是个心胸狭窄之人,而且精神上有点毛病,甚至应该是嗜血才对,人死了还刮人脸,断人胳膊,宛如一个强迫症患者。在心理学上分析,如此做的人,一般是自己有着某种残缺,看不得别人完美,例如执意刮花人的脸,一般是自己脸上也带着疤痕,还曾经被人侮辱过。这一切都是线索,不过都是猜想罢了。
大约一炷香时间后,院子里也有了发现,经过士兵们的努力,终于在水缸下发现一个密道,唐淼第一个下去检查,确定无事后赵有恭才紧随着下去,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地下空间,从现场存留的米粒来看,这里应该是存放粮食的地方。也许是因为赖头子偷粮去卖的事情被提早发现,对方紧急将粮食转移了,虽然最终没有找到粮食,但赵有恭还是非常开心的,就像一根绳子,只要找到头,顺着缕下去,就一定能找到尾。粮食没了,赵有恭沿着地道一直走,可走了一会儿,他又停了下来,由于走得太快了,身后的木女侠止步不及,一下子撞到了赵殿下的肩头,她摸着下巴,闷闷不乐道,“恶贼,你这人怎么回事儿?”
“嘿嘿,回去!另外让外边的人弄几条狗进来,先把狗嘴绑住!”赵有恭咧嘴一笑,带头转身往回走,唐淼有点怔怔的,殿下这是搞什么鬼呢?不过仔细一想,就有点明白了,之前对方带走粮食后直接毁了密道,尽可能的毁掉线索,为何这次没有毁掉呢?因为时间紧迫?哼哼,怎么可能,对方有时间折磨赖头子,就没时间毁了密道?很快唐淼就想起来少室山外发生的事情,那次和这次何等相像,殿下可是差点被炸死在地下,这次对方又要故技重施?
回到远处,将几条绑住嘴巴的狗放出去,那几条狗呼哧呼哧的朝密道另一头跑去。很快,几条狗就没了身影,众人都在耐心的等待着,其实也没过多久,可像是经过了很久一般,终于,一声巨响传来,整个大地似要震塌了一半,轰隆隆的声音想了好久,站在地面上的赵有恭等人全都脸色煞白,幸亏及时止住了脚步,否则所有人都要葬身于密道之中了。这是什么人,非要置他赵某人于死地,难道又是听雨阁?
不知为何,冥冥中有种感觉,赵有恭觉得这不是听雨阁所为,因为整件事情看似严谨,实则漏洞百出,就拿赖头子来说吧,听雨阁绝对不会用这种人参与机密之事的。与听雨阁打交道的次数多了,知道听雨阁的手段何等诡诈隐秘。
“哼哼,想让本王死,还差点气候呢”赵有恭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连着被人炸上几次,就是泥捏的人也会迸发出一股怒火。火药,只有定**炮兵才能大规模研制的,当然别人也能仿制,但威力没有如此巨大的,内奸,这内奸不除,以后永无安宁之日啊。
可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内奸并不好除,曾经想过各种办法,诱骗、钓鱼等等方法对这个内奸好像一点作用都没有,他好像很能忍,仿佛能看穿一切般。三娘眯着凤眼,却是看向了旁边的唐淼,有些冷冰冰的哼道,“唐将军,殿下将暗堂交于你,你到现在还没将火药的问题查清楚么?”
“属下无能”唐淼赶紧拱手躬身,脸上满是惭愧之色。内奸能不声不响的搞出火药,却不被人所查,完全是他唐淼的责任,因为这件事一直是暗堂负责的,过了这么久,一点头绪都没有,殿下和王妃不怀疑他唐淼有问题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赵有恭并没有将所有责任推给唐淼,他能理解唐淼的难处,定**的军火工匠不少,虽然炮营管制非常严格,火药进出详细记录,但终究免不了出问题的。例如有工匠私藏火药,例如火药配方外流等等,这些都有可能的,唐淼不可能一个个去查的,“好了,唐淼,你起来吧,火药的事情先放一边,现在给本王全力搜寻可疑人员,尤其是脸上有疤痕,为人阴鸷,又会武的人,但凡见到这种人,全部抓捕起来。”
赵有恭这道命令有点不讲道理的味道,所有脸上有伤,会武的人都抓,这可真有点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意思了。唐淼自然不会违背赵有恭的命令,一方面让人去搜寻车印痕迹,看看能不能找到下一个藏粮地点,另一方面,对苏州府下令,苏州府境内搜捕脸上有伤疤之人。
苏州府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第二天苏州府几个县城以及村落就被府兵占据,这些府兵看到脸上有疤痕的,不管是男是女全部抓捕。这一下,苏州府被弄得怨声载道的。不过如此做就一定能有效果么?当然有,从始至终,赵有恭就没想过抓到那个杀赖头子的人,只是制造恐慌气息而已,这人啊,一旦慌了,就容易露出破绽。另外,这大肆搜捕,还能起到转移视线的作用,其实抓不抓那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趁着对方不留意的时候,密切查访粮食的消息。
长洲,一座普通的宅院里,一个面白如雪的男子端坐在木凳子上,他身材匀称,可算得上上等风流了,可再往上,当看到那张脸后,就有种见到鬼的感觉了。他的脸上有三道深深地划痕,连眼角上也有一道,看上去就像一根根的蚯蚓,恐怖得很。他的嘴时而翘起,时而紧闭,时而笑,时而怒,看上去就像是着了魔。
他叫梅星升,小时候人人称他是奶娃娃,长大了一定是一等一的美男子的,可一切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都变了。那天那个叫梅滕的男人又醉醺醺的回到了家,他对着娘亲又打又骂,本想上去阻拦,可那个梅滕就像疯了一样拿出了一把剔骨刀割破了他的脸,当时,他昏死了过去。半年后,长洲城里少了一个奶娃娃,多了个鬼孩儿,原来的小伙伴离他远远地,没人敢靠近他,因为他是个鬼,比鬼还让人害怕。转眼间十四年过去,鬼孩儿长大了,也该相亲了,可是他相了是一个女子,都没能成,因为他是梅星升,外号“鬼孩儿”,谁愿意嫁给一个鬼呢?
于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当那个叫梅滕的男人再次对娘亲下毒手的时候,他拿着那把剔骨刀捅死了梅滕,还拼命地刮花了梅滕的脸。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娘亲哭了,她夺过剔骨刀选择了自杀。呵呵,人人都要离他而去,人人都嫌弃他是个鬼孩儿,那就让所有人都变成鬼。
梅星升咧嘴,满口白牙泛着亮光,只是他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让人有种后背发毛的感觉。苏州府都在找他,呵呵,太好了,鬼孩儿的名字一定会让所有人都知道的。
“你们按照原定计划,将粮食运到昆山去,嘿嘿...”
几个黑衣人赶紧拱手道,“是,只是梅先生,你不一同前往么?主人可是吩咐过的,必须梅先生亲自送去才行。”
“嗯?主人知道苏州府的人再找我么,要不,你们代替我露面?嘿嘿....嘿嘿....”不知何时,梅星升手里多了一把短剑,这把剑真的很短很短,可是寒光闪闪,直夺人心。那几个黑衣人倒抽凉气,再不敢多言,拱拱手逃也似的消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