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合纵之策
太康元年,总是多事,靖康之耻辱没有了,可大宋王朝的多灾多难却没有隐去。东南动荡,洛阳叛乱,如今辽东又局势不稳。赵有恭心绪沉重,仰头看着深秋围栏的天空,萧芷韵静静地守候在身边,虽然话不是太多,可她深知这个男人身上背负着多么沉重的压力,相比较柴氏以及东南叛乱,辽东之乱似乎更为紧迫。有些事情无法对他人言说,但萧芷韵心里非常明白。辽东如果崛起,到时候席卷大定府和临潢府,往西直达大同府,如此一来,莫说是蒙古各部,就是西伯利亚也将不保。北方陷落,女真重新崛起,以完颜宗望之雄才伟略,势必进攻关中。对于大宋乃至黎民百姓来说,京师很重要,可对定**来说,关中才是根本,如果形势不可逆转,哪怕放弃既得利益,将京畿路让给叛军也不是不行,京畿路可以让出,但关中之根本不能动。当然,这种事只能藏在心里,难道告诉大宋黎民,当今摄政王并不是全心全意保住京师?如果那样,光汴梁城内的百姓就可以将秦王一脉掀翻。
百姓是容易被愚弄的,有人振臂一呼,就容易跟风,一旦被人抓住把柄,那摄政王的光辉形象就可能土崩瓦解。平民百姓很短视,他们看到的往往都是好处,一旦你有一点坏处,往日所有的好就会忘掉。去辽东也好,如果形势不可逆转,那放弃京畿路的罪名就让她萧芷韵承担吧,她不需要名声,因为她拔里氏公主,身后站着的是十余万契丹雄兵,根本不用在意宋人的想法。
走上前,拍拍赵有恭的肩头,萧芷韵轻声道,“若想去辽东,需尽早发兵才行,否则入冬之后,天气转寒,水面结了冰,水军出征多为不便。还有啊,辽东形势险恶,你也要有充足的准备才行。”
回身摸了摸萧美人的玉手,脸上总算浮现一丝笑容,“放心吧,本王心中有数呢,虽说辽东局势混乱,但也不是没有捷径可走,倒是你,得小心广南的田兴茂才行,日前唐淼传来消息,姓田的好像不简单啊,这田氏一族八成是听雨阁的徒子徒孙呢。”
听雨阁,一直阴魂不散,却又找不到根处,赵有恭一直都对听雨阁有种惧意,如果田兴茂所部势力真的是听雨阁部众,那情况可就更加复杂了。如果没有十成把握,以听雨阁之风格绝不会将势力摆到明面上的。田兴茂势力庞大,又有了宋江残兵加入,再以黑袍人之狡诈,听雨阁最后能掀起多大风浪来,可就不知道了。柴氏是很厉害,但柴可言终究是大周后裔,行事风格光明正大,求得也是一个富饶江山。可听雨阁不同,这就是一群隐藏在阳光下的匪徒,他们得不到江山,就会毁了江山。比起君子,小人更可怕,比起小人,无赖更可恨。
太康元年十月十六,摄政王赵有恭离开了汴梁城,离别时秋色迷离,草叶枯黄,西北风卷着冷意打着后背,离开时仅有锐锋营相随,身边只有三娘与木婉清,就连杨再兴也被留在了京师。瞭望远去的背影,杨再兴重重的拍了下墙垛,殿下此去吉凶难测,他如何能心安。他不是韩世忠,更不是岳飞,随殿下起于楚王府,从一个小小的侍卫成长为一方将帅,可他的心胸终究没能改变。如果能随后左右保殿下安危,他宁愿舍去这殿前司指挥使的职司。
赵有恭走了,古老的洛阳城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柴可言静静地躺在榻上,双腿蜷缩,清水芙蓉般的玉容上浮现一点淡淡的落寞。赵凌竟然真的离开了,窗外风声肆虐,一阵阵袭来,卷着秋天的墨色,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软了下来。她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自己在这里搅乱大宋,逼着赵凌去辽东奋战,赵凌为了保住大宋根基,宁愿舍弃京畿路,而自己呢?也许从境界上来说真的已经输给了赵凌,可是好像又没有其他的选择。时间沉淀,岁月沧桑,如今的柴可言少了几分冷艳,多了几分雍容,脱去了稚嫩,多了几分成熟,只是孤独与落寞侵蚀的越来越深。
“太后,房州方面传来消息,拓跋轻云所部南撤不知所踪,柴世荣大将军请求下一步指示!”一名内侍小心翼翼的走进来,不时的偷偷观察下柴可言的脸色。别看柴郡主貌美如花,平和善良,可那都是假象,一个女人能掌控洛阳,坐拥十几万大军,靠的能是美貌么?她心如蛇蝎,手段狠辣,你不得不小心应对。
听到内侍的声音,柴可言慢慢回过神来,手指点了点有点发疼的额头,轻轻闭上了眼睛。拓跋轻云离开了房州,往南能去哪里呢?进入荆湘之地,向东南围剿田兴茂?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管她拓跋轻云去干嘛呢,至少眼下看田兴茂如果与定**冲突起来,对柴氏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渐渐地,柴可言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传令柴世荣,不要管拓跋轻云,以最快的速度占领房州,密切留意荆湘方面的情况。”
柴可言想得很简单,不管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只要有机会,她就要一口吞掉荆湘之地,只有一个河南府,对她来说远远不够,太需要荆湘之地作为后方了,而且有了荆湘之地,就可以向西问鼎蜀中大地,那时,就可以真的安下心来跟定**掰掰手腕了。赵凌啊赵凌,你此去辽东,等归来之时,一切就是另一番光景喽。
柴可言打着什么鬼主意,赵有恭一点不知,他此时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京东东路方面,十月二十入青州,在慕容彦达的帮助下征集京东路方面的兵马,把各方面的兵马调集在一起可不是什么轻松活,这些府兵分驻各地,训练情况不等,质量也参差不齐,这不,从济宁方面过来的兵马歪歪斜斜,看上去人多,可战斗力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所以赵有恭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淘汰那些老弱病残,连续两天时间,青州府都做着繁琐的工作,等淘汰任务完成后,摄政王殿下再次浏览大军,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在点将台上,谁能想到只是简单地淘汰老弱病残而已,竟然一下子去了一半人。从青州府得到的消息,现在可战之兵只有一万三千余人,还是互不统属,一万三千人实在是太少了。
知府衙门灯火通明,慕容彦达、赵有恭、扈成三个大男人都苦着一张脸,虽说京东路方面的兵马并不是攻打辽东的主力,主要任务是控制朝鲜半岛,可一万三千人,人数是不是太少了?三个人聚在知府衙门,就是要想出一条可行之计,赵有恭是有些头疼了。扈成揉着额头,似乎琢磨到什么,有些兴奋的睁大了眼睛,“殿下,咱们各州方面除了府兵,还有其他兵马啊!”
扈成一说,慕容彦达就会过味儿来了,他翻着白眼,抖着胡子颇有点没好气道,“扈将军,你说的不会是衙门里的人吧?”
“知府大人说对了,各州各县都有衙役,最重要的是这些衙役多是青壮,受到过简单训练。县里平均就有衙役五十余人,州府衙门少则百余,多则几百,如果全都集中起来,人数可不少啊。”扈成越说越兴奋,慕容彦达却是脸色越来越黑,扈成想的好主意啊,那些衙役可是维护当地治安的,并负责缉拿凶手,查案的职责,把衙役都调走,那州府各地还不得乱了套?
“不行不行”扈成刚说完,慕容彦达就一个劲儿的摆着手,赵有恭倒是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扈成所言不失一个办法,但慕容彦达所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要是把所有衙役都调走,还真不现实。不过扈成的话,却给赵殿下提了一个醒。
“慕容知府,扈将军所言,确实一条好方法,当然,将衙役全部调走,也不现实。这样吧,你即刻拟一道公文,各州县抽调一半衙役来青州。此外,全力缉拿各州县恶痞青壮,牢里除却死刑犯之外的青壮犯人也全部押到青州!”
赵殿下话还没说完呢,慕容彦达和扈成就已经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这二人都是聪明之人,稍一寻思就明白赵殿下想干嘛了。良久之后,才听慕容彦达长长叹息一声,好家伙,殿下真是想常人所不敢想啊,不过仔细一想,又不得不佩服殿下天马行空的想法。那些恶痞混混本来就是闲人,整日里骚扰老百姓,偏偏呢干的都是惹人烦的小事,又没法定罪,倒不如把他们集中送到朝鲜半岛去,少了这些祸害,各州县也就轻松了不少,那么抽调一半的衙役也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倒不用担心那些恶痞混混们敢乱来,只要进了军营,还能有他们的好,到时候不死也得脱层皮,靠着定**的严谨态度,保准把这些人操练出个人样来,至于那些犯人,更是妙不可言了。只需要一条命令,但凡作战英勇,做出贡献的人就可以减免刑罚,还怕这些人不努力?至于不用死刑犯,也容易理解,大宋刑法非大奸大恶之徒绝不会判死刑的,既然是大奸大恶之徒,就没有什么改过自新的机会了,否则大宋百姓也不会答应的。
赵殿下一席话,慕容彦达颇有点醍醐灌顶的感觉,找到了方法,就兴冲冲去忙活了。方法是有了,可抽调衙役,捕获恶痞混混可是件繁琐的事情,反正自打青州府出了公文,京东路乃至河北各州县就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抓捕混混的行动,一时间各州县游手好闲,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恶痞们成了惊弓之鸟,他们恨不得见人就说自己是良民,可惜了,这次各衙门似乎吃错了药一般,但凡那些游手好闲的青壮全部缉拿,连个罪名都懒得安。后来有人打听了,原来是摄政王殿下亲自下的命令,但凡游手好闲,损害乡里之人,全部送军营操练,如此也算是教化大宋百姓了。如此一来,百姓纷纷叫好,大赞摄政王英明。
百姓称赞,可赵有恭真的英明么,错了,赵殿下这办法实在是有点损了,颇有点强抓壮丁当兵的意思,只不过抓的都是游手好闲名声不好的青壮罢了。
古有合纵之术,简单点说,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咱们赵殿下倒好,团结衙役、混混、犯人,一同进犯朝鲜半岛,如此奇葩军队,也算是开历史先河了。
十一月中旬,初冬降临,渤海湾沙门岛基地,经过简单地训练后,那些犯人混混们总算有点人样了,此时也必须踏上征程了。此时沙门岛基地东侧水岸停靠着无数船只,龙骨船、大趸船应有尽有,尤其是专门运送兵员的大趸船,看上去就像一座阁楼,肚子大大的。这个时代并没有所谓的航海知识,第一次跨海作战,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感。
渤海湾水面,百舸争流,千帆齐发,在这个年代,如此宏伟的水军算是海上巨无霸了。那些渴望用战功洗刷罪名的人殷切盼望着,而赵有恭缩在船舱里,表现的远不如在外面时那么轻松。此时他与唐淼相对而坐,仔仔细细看着手中信札。为了弄清楚朝鲜半岛的情况,情报处和暗堂可谓费尽心机,直到今日才将想详细情况送回。
来的时候就知道朝鲜半岛情况复杂,可了解清楚后,方知道那里已经复杂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如今之朝鲜半岛可谓是豪强林立,互不统属,尤其是名义上的主人慕容复撤回北面后,局势是更乱了,各方混战,百姓流离失所,整个情况宛若战国时代的日本,而那些豪强大族,就成了当地大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