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薄瑾修的话，薄琮琮低下脑袋，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薄瑾修也没有催他。
门外，走廊上断断续续传出顾柒柒和杜晨的笑闹声和追逐声。
门内，一片安静沉默。
好似两个世界。
“爹地。”
薄琮琮抬起头，眼中水光平静：“如果我想参加训练的话，是要跟着司觉叔学吗？”
薄瑾修手指一顿，虽说之前已经有所猜测，但真听到儿子这话，还是稍稍停顿了瞬间才开口：“你确定要学？之前我说想让你学点防身的功夫，你不是很抗拒吗？”
薄瑾修自个儿，也是从小就开始训练了。他们这种人家，如他，如南宫翡，成长经历大多相似。
外人看来他们有着无数的荣光，便是家族内部的人，看着他们的眼光也是充满着敬畏和羡慕的。
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想要担起身后的光耀，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不是有句话说么？不能低头，否则皇冠会掉。
这话其实不太准确，起码戴皇冠的人，也有权舍弃那皇冠。
可他们，自打出生起，就没有那个权力。
皇冠是他们从血脉里就带出来的荣耀，强加而上，不容拒绝，只能承受。
于是别人在享受着父母关怀，享受着童年美好的时候，他们早已经开始每天从早到晚的学习。
从文化课，到体能训练，一个不少。
师父严苛管教，一个学不好，鞭子棍子小黑屋就一齐招呼过来。
同门兄弟姐妹嫉妒在心，日常坑害小把戏从不间断，大人们看在眼里，却从不会制止。
资源给了，荣耀给了，能不能担负起，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如果他们在成长起来之前，真的死在了哪一天，也不会有人觉得意外。
雏鹰在征服天空之前，也是先要被扔到深渊里的。
要么死，要么飞。
薄瑾修的人生就是这么过来的，同样的，作为他的儿子，薄琮琮早晚都要走上同样的路。
不过薄瑾修没像对待他的人那样，用同样的手段对待自己的儿子。
他将这个选择交给了薄琮琮自己。
是选择走这一条路，还是做一个普通人。
去年，薄琮琮选择了后者。
即便以他的智商，就算想要做一个普通人也是够呛，但他依然不想那么快长大。
“那个时候，我没有动力，也不在乎那些东西。”薄琮琮坦言道，“就像爹地你跟我说的，作为你的儿子，我可以不走那样一条辛苦的路，我也不想走，太累，太孤独。本来我就够孤独了，所以我才拒绝，我还想再在普通人的世界里生活几年，还想再找一找，有没有属于我的温暖，说不定哪一天就碰到了呢？”
薄瑾修听懂了，他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微笑道：“然后你等到了。”
“嗯。”
薄琮琮点头，眼睛里亮堂堂的，干净清澈：“爹地，我现在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也想要努力成长，为了保护我在乎的人，成长为一个像爹地一样强大的人。”
“这话……是挺感动的，不过怎么为父听着就是有点心酸呢？”
薄瑾修叹息摇头。
明明他才是那个亲爹，可能让儿子如此发愤图强的动力，竟然不是他。
薄琮琮知道薄瑾修的苦叹是假的，但还是多余解释了一句道：“我不止是想保护阿姨和柒柒，也是想要快一点长大，可以帮爹地多分担一些，因为我不想爹地那么累。”
要做他们所有人的大树，薄瑾修看似强悍的身影之下，到底需要背负多少的压力？
听着儿子罕有的暖心话，薄瑾修眼中柔了两分，抱起他道：“不用解释，我是你爹地，还能不了解你？刚才不过是逗你的。”
“我知道。”
薄琮琮傲娇地一哼，他何其聪慧，怎么会看不出薄瑾修是在开玩笑？
只不过就算知道，也仍是不想薄瑾修有一丁点伤心难过，所以才会解释那一句罢了。
薄瑾修笑容更深，捏捏儿子的脸蛋道：“你想学也可以，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一旦开始，就算你想要中途停下，我可也帮不了你了。”
“爹地放心，我是薄瑾修的儿子，绝对不会给爹地你丢人的。”薄琮琮昂首挺胸道。
“哈哈，好！”薄瑾修笑道，“那么，明天就开始吧。”
“明天？”薄琮琮愣住，皱着小脸问道，“不用先和司觉叔说一声吗？他那边应该很忙吧？”
薄瑾修好笑地摇了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家里有现成的名师，何须找司觉他们？”
“家里？名师？”
薄琮琮更疑惑了，还带着几分抗拒地看着薄瑾修道：“爹地，你不会要亲自教我吧？你忙得过来吗？”
他是想要帮薄瑾修分担压力，可不是给他增加任务啊。
薄瑾修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道：“不是我教你。”
“不是你？那还有谁……”
话音没落，薄琮琮突然想到家里的另一个人，恍然大悟道：“司爷爷？”
薄瑾修点头。
薄琮琮眼中惊讶还没退去，他虽然知道司管家很厉害，可没想到薄瑾修竟会让司管家来教他。
而且话中之意，似乎司管家比之司觉他们还要厉害？
可……司管家不只是个管家吗？
薄琮琮眼中疑问明显，不过薄瑾修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就是了。
——
庄园。
半个小时前。
顾篱落自己练习了一个下午，南宫无月一直没有下来。
练足了时间，顾篱落才坐在台阶上稍微休息一下。
也是这个时候接到了薄瑾修的电话，说要来接她回去。
顾篱落往阳台上看了眼，没有南宫无月的身影。
想到南宫无月脸色苍白的样子，她迟疑了下拒绝了，然后给南宫翡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南宫翡正在公司处理事情，接到顾篱落的电话，他大概能猜到南宫无月的情况，原本也不需要亲自过来一趟的，但不知为何，他的迟疑只有一瞬，就道：“好，我马上到。”
金鹰在一旁，在南宫翡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帮忙收拾文件了。
因为顾篱落的来电铃声是专属的，所以声音一响他就知道是谁了。
等南宫翡挂了电话，金鹰已经将他的车钥匙放在了面前。
南宫翡嘴角抽了下，还想再挽回几分颜面：“自作聪明，我就接个电话而已，你就知道我要走了？”
金鹰忍住笑道：“老板，刚您都说了‘马上到’了。”
南宫翡：“……”
被自己心腹笑话的感觉可不太好，他冷哼一声，拿过车钥匙站起身朝外走，走到门口处，头也不回道：“木鹰前儿个说他那边缺人，我瞧着你最近挺闲的，就你去吧，然后让木鹰回来歇两天。”
金鹰：“……”
木鹰在非洲。
……
出了公司，南宫翡心情大好。
也不知道这份好心情，是因为惩罚了金鹰，还是因为将要去见的那人。
庄园里，在南宫翡来之前，顾篱落先是歇了会儿，等有了点力气后才回屋上了楼。
她担心南宫无月的情况。
不过显然她的担心有些多余。
这一次上楼之后，没等她走到南宫无月门口，就看见那房门半掩着，里面的人应该是醒了。
顾篱落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口站定，敲了敲门道：“师父，您醒了吗？”
“进吧。”南宫无月清明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来。
顾篱落这才推门而入。
屋里，南宫无月站在窗口，手中端着杯还冒烟的清茶，他换了身白色长袍，墨发随意披散着。
明明圣洁无双，却偏眼角一抹邪气的微紫，给他的圣洁染上了堕落的滋味。
真正的引人亵渎。
顾篱落心中微叹，就南宫无月这样貌身材，现在这样上街晃上一圈，不知道会勾起多少大小姑娘和少年的芳心呢。
“你摇头是几个意思？”
顾篱落愣了下，抬起头就看见南宫无月在看着她笑，明显是看见她刚才那个摇头的动作了。
顾篱落心虚地干咳了一声，实诚道：“没什么，就是在想，师父长得可真好看，要是您愿意，只需要路边一挥手，必能惹无数人为您痴迷呢。”
南宫无月挑眉，对她这夸赞倒是受之不愧，还理所当然道：“那又如何？难不成为师在你眼里，就是眼光那么肤浅的人？只配得上那些庸脂俗粉？”
顾篱落：“……”好吧，她高估了对方的不要脸程度。
见她无话可说，南宫无月招了招手道：“过来。”
“是。”顾篱落乖乖走过去。
“伸手。”
“哦。”
南宫无月将指尖搭在顾篱落的脉搏上，静静按着，也不说话。
片刻后，收回手，还是没说话。
顾篱落等了好一会儿，实在没忍住好奇，问道：“师父，你从我脉搏里看出什么来了？”
是她身体不好？生病了？还是内伤了？
南宫无月看她一眼，淡声道：“没什么，只是看看你这是不是喜脉。”
顾篱落：“……”
“毕竟你现在跟着我训练，要是出了点差错，我可担待不起。”南宫无月道。
“师父，您说什么呢？我……我跟薄瑾修没……没那什么……”顾篱落红着脸尴尬万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