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好几天自然都是这样枯燥单一的射击训练。
毕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再厉害的射击手乃至于机甲战士也都要日常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姜洄想直到训练结束她们大概都会一直进行这类静态的射击训练。因为对于初学者来说静态射击才是最合适构筑基础的,虽然形式稍微死板一些,但效果也更稳定。
其实她更想试试活动靶的练法,只是聂尔奇不教导她也没法子,只能等开学去模拟训练室再去练了。
只不过在这样寻常枯燥的训练当中,还是微微有些异常的,或者应该说她自己感觉有异常。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还是太自恋了,她感觉……练习环境有些变了。
怎么说呢?她感觉自己被立起来了。
她的射击水平越来越好,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水平提高着,有时候准头都能叫她自己心惊的地步。
虽然目前只是静态靶如此,但在一众都初学的小毛头当中不可谓不突出,甚至隐隐有些出头的倾向。
让姜洄感到气氛不对也不仅因为同学们或羡慕或嫉妒或是跃跃欲试不服气的神情,也不是那位越来越焦虑并且看待她眼神越来越接近假想敌的克拉伦斯,还有来自于两位教官的压力。
好吧,她也知道说这些,这样说仿佛有些过炫了。但就事论事,她本就不是一个习惯于万众瞩目的人,或者应该说在她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她一直都在扮演某种相对普通的角色。后来她父母不在,就更没什么人会将期待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她也习惯于在社会当中套上厚厚一层庸庸碌碌的保护罩混入人群当中混日子,便以为一生都会这样过去,谁曾想这人还能再活一辈子,还是这样一个与她上一辈子注定不一样截然不同的一生。
可如今这一切忽然就变了,她来到了奇妙拥有一切无限可能的未来世界,拥有了比上辈子更广阔的平台和资源,甚至于在这样一个几乎以天资决定资源的世界一开始就拥有了极好的资源。
这都是原身给她留下的福报,她很感激。
只是普通人做久了,她自然一时无法适应被这种骤然被焦聚的感觉,也无所适从,她不知道该怎么适应,这种感觉已经影响到她的心态以及正常训练,让她无所适从。
她想……自己也许、可能还需要适应一下。姜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但手上动作却不停再一次凝神射中了一发。
落在背后的那道灼灼的视线顿时又深了几分,让姜洄感到后背也一阵发麻。大哥,你莫不是病得越发厉害,虽说她也不必要怕一个这样没什么坏心的小年轻,但不代表她就喜欢被人当真假想敌。
姜洄并不觉得这种本质近似于妄想症的心态是好的,因为真要说的话那位拿了红牌警告被退学的小卡尔先生其实也是差不多的心态。只是对方明显就将其转化成深深的恶意并付诸行动了。
唉,这位克拉伦斯同学当真的——高傲至极,不论何处都不愿肯低人一头。他却不知,这世上哪有完人,越是追求完美无瑕的人便越容易被打破,因为他根本就接受不了自己的瑕疵。
不过这种东西与她又没有关系,她也无力去管。姜洄只是不想莫名其妙再给自己竖立一个敌人罢了。
姜洄只能当做什么没感觉到目不斜视地退到后方换轮。她没有看到,就是因为她这样目不斜视毫不在意的态度让后排的人更为浮躁,面上便也带出点难看之色来。
两人之间的暗涌或者说某个人单方面暗涌便落在一直暗暗在观察的聂尔奇的眼中,对方倒是因此忍不住生出一丝趣味来。
克拉伦斯家的少爷性子倒也好说,锐利而高傲,不过对方也确实有这个本事,若能打磨下便是天生的将才。这类人在星际当中每一代都多如繁星,但同时也是最不可或缺的和难得的。
不过最奇怪的竟是那个叫做姜洄的女学生。对方天资也是有的,似乎心性也着实不错,不论是射击场上还是平日都表现得足够沉稳。按说这样的人即便不一定都高傲,但像是这样习惯于收敛自己的光芒,刻意忽视自己身上的光沉入群众的矛盾人还是比较少的。
聂尔奇就觉得对方真的很矛盾,身上也稍稍缺了点少年人都会有的意气,多了世间沉浮刻意形成的圆钝感。而正是后者的存在影响了她身上的光,让她本身的光芒不那么明亮了。
这两天他也大致观察了下对方,他发现自己初次对姜洄的评价可能还是保守了。对方不仅仅是可能潜在的射击好手,甚至可以说是个天生的猎人。
她对周边一切环境的变化都有着极其强烈的感应,不论是人或物。这是与在场所有人都区分开来的态度,其他人或都将眼下当作一场场训练——可以变动无伤大雅的活动或是可以提高自身能力的登高台。只有姜洄她专注于每一次射击——每次出手都仿佛猎手在伏杀猎物一般孤注一掷。
她沉迷于每一发射击,哪怕这只是来自于一杆外表仿真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的镭射枪。也沉浸于每一次寻找目标、瞄准和扣动扳机这样简单的流程当中,努力让这个流程越来越流畅,隐隐成为她肌肉甚至于骨血的记忆。
沉浸与沉迷,这是一位合格的“猎杀者”所应该拥有的。聂尔奇也是在大学后才在导师的指导下逐渐明晰的,而对方弄明白这一点又是在何时?
所以虽说以状况稳定的情况以及累计准确率来说,姜洄其实还不如克拉伦斯,但比起后者聂尔奇显然更看好前者。
至于克拉伦斯的底色暂时跟猎人差太远了,他更适合其他一些别的角色。那孩子一看就从小什么都用最好的,生活中一点点挫折大概就会视为耻辱和坎坷,这样的人除非经历够了不然于求存当中注定会吃亏——如同居高临下容易,向上攀爬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