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天现在是什么感受。

他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吃力，虽然他尽可能地在努力控制自己集中注意力，但好像有些于事无补。

几分钟前，他还能思考每一个调配反应之间的联动以及要注意的细节，但是几分钟后的现在，他的注意力已经渐渐没有办法再保证全部集中了。

如果不是【逆向调配】已经进入了尾声，那么这一次调配，大概率又是以失败告终。

好在他的手臂依旧还能保持平稳。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呼吸开始变得吃力而急促，脑袋上的汗水就像是淋过雨一样。

“张工！”

丁风磊眼眶有些红低声喊道，他已经看出路天正处在崩溃昏倒的边缘，如果不马上叫停，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无法料到。

张朋文也正面临着抉择，等待还是打断？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样关键的时刻对于路天，对于他们，对于空间站意味着什么。

路天分秒必争，直到这一刻仍然不愿意放弃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然【农牧区】的修复进度，至少要延后两天！可是空间站还能有两天时间吗？

张朋文和路天比任何人都清楚了。

“女娲。”张朋文轻声说道。“不惜任何资源消耗，请为指挥官安排最高级别的医疗服务。”

“到了现在这一步，虽然我也希望路天能成功的完成这次的【逆向调配】，但是如果这次调配失败了...”

“没有关系。”

“人在，希望就还在。”

张朋文的话低沉严肃。

“张朋文首席，您的指令已收到，医疗服务小队已经安排，预计三十秒后到达。”

这个关键的时刻，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区别于往日的异常。

医疗服务小队从【医疗区】到达【农牧区】，至少需要两分半的路程，加上准备时间，保守估计时间在三分钟。

可这一次，就在张朋文下达指令后，医疗服务小队将到达的时间缩短到了三十秒。

空间站有人提前向女娲下达了指令！

但是在这个时刻，谁都没有发现异常。

张朋文向女娲下达完指令后，转头低沉着对丁风磊说道。

“风磊，我们等。”

“虽然这是指挥官自己的选择，但是你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指挥官没有一定要这么做的理由，可是他依旧做了。”

“他...值得我们尊敬。”

这几句话张朋文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丁风磊能感觉到张工的情绪，他憋出几个字。“张工，我明白。”

【逆向调配】已经要接近收尾了。

路天很吃力，他有些高估自己的身体素质了，有些时候不是自己非要逞强，有些时候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两个步骤，最后两个步骤，就能完成这一次【逆向调配】。

可是已经很难了。

【XF-01】药剂的后遗症已经不再局限于集中力和身体机能。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四肢有些不受控制的麻木，唯一的好消息，是现在为止，手臂依旧能够保持平稳。

倒数第二个步骤，【双流酚基底液】加入，反应时间，12秒，不需要摇晃。

路天调配的手法已经不如一开始那样的飘逸潇洒富有美感，他的四肢僵硬麻木，在张朋文他们看来就像是刚刚笨拙的机器人一样。

可是他们没人觉得好笑。

只是内心觉得到酸楚。

路天数着秒过。

最后一个步骤。

加入【川草柑】，摇晃，反应6秒，加入【云石麦】粉末，继续摇晃到溶液只透亮天蓝色。

至此，【逆向调配】全部结束。

可就是这最后短短的数十秒，路天感觉自己的力气被抽空。

他的左手颤颤巍巍地将【川草柑】基础液倒入容器，随着【XF-01】药剂后遗症的加重，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托着容器的底部进行摇晃。

6秒，他的一只眼睛已经很难睁开了。

好在【云石麦】的粉末数量已经事先称量好。

他将粉末费力的倒入容器中，继续托着容器开始摇晃，此时他的手已经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就连腿上的力气，都在慢慢的被抽离。

再坚持一会吧。

路天内心这么说。

他唯一睁开的那只眼睛注意着容器中溶液的变化。

摇晃，摇晃，继续摇晃。

他看着颜色慢慢的变浅，再浅，直到最后真的变成了透亮的天蓝色。

他终于停止摇晃，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颤颤巍巍的将容器内的溶液装入准备好的密封罐中。

他不知道溶液有没有洒出去，他已经不太能感觉到了。

只是当调配容器里的容易全部倾倒完毕的时候，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按下密封罐的密封按钮。

他再也撑不住了。

他感觉全身的力气，耳朵里的声音，鼻子里的味道，视野里的光瞬间都被抽走了。

他感觉世界正在向下旋转，耳朵似乎还回响着“指挥官...指挥官”的喊叫声。

他已经没有力气思考了。

只是机械的抱着他手中的密封罐。

...

...

路天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张朋文和丁风磊喊着“指挥官”冲进了调配室。

路天脸色一片惨白，大量的汗水让他看上去极为些狼狈。

他直直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密封好的【调配液】，不远处是摔在地上已经碎成碎片的调配容器。

“女娲，医疗服务小队！”

不用张朋文提醒，蓝白色涂装的机器人已经出现在调配室的门口。

机器人尽可能轻柔的将路天搬上医疗床，女娲的声音同时响起。

“张朋文首席，指挥官有待执行命令。”

“指挥官说，如果他有幸能在失去意识晕倒之前完成【红月】的【逆向调配】，请您务必马上开始进行实验，我们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了。”

“同时指挥官也让我录制了这次【逆向调配】的全部过程，相关视频和参数已经上传到了空间站资料库，权限等级为A。”

“如果调配液验证有效，指挥官希望张朋文首席您尽快解决【种子储备中心】的问题。”

“【红月逆向调配液】空间站也可以优先安排生产。”

张朋文看着躺在医疗床上的路天，神色复杂。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密封罐从他的手中抽出来。

“风磊，你去照顾路天，这边有我就足够了。”

丁风磊点点头。

张朋文继续开口，“女娲，指挥官的命令我已经收到，指挥官的健康就拜托你了。”

“另外，时间紧迫，我需要机器人优先满足农牧区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