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方面是为了让皇帝能了解各地情况,以免折子上说不清楚。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武将常年领兵在外,不受朝廷管束,时间长了滋生野心,引发祸端。
通常情况下,武将述职三年一次,有时候也会一年一次,全看皇帝的心情。
除非是打仗的特殊时期,否则这种回京述职的规矩,哪怕是君长渊都不能违抗。
半年前,天盛帝召他回京就是以述职的名义,原本只会留在京中一个月就要返回北境,结果君长渊遇刺受伤中毒,这才拖延至今。
除此之外,在武将述职这件事上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如果皇帝对这个武将不放心,三年一次的述职,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武将调离原来的军队,换去其他地方,以防止武将在军中圈养亲信,势力壮大。
但这仅仅只限于寻常武将。
对于镇南侯这种已经封侯的将领,明显就不适用了。
燕家历代坐镇南方,军功无数从未犯错,又有大长公主在背后,于情于理,天盛帝都不可能随便把燕家人调到其他地方,以免朝中非议。
但燕家一直执掌南地,又有重兵权在手,几乎和封地诸侯没两样。
他们还不是皇族中人,只是外臣。
天盛帝无论如何都不能完全放心。
所以,就借着三年一次述职的机会,天盛帝将自己的心腹,魏宗和魏成两位将军派去了南地,接替镇南侯临时坐镇。
而镇南侯本人,则以多年领兵辛苦为由,留在京中休养。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
这三年时间,镇南军真正的统领其实是天盛帝的两位心腹,而镇南侯本人一直身在京中,只有燕家几位少公子有军职在身,时常会来往京城和边境。
因此,镇南侯说他并不知道军中的情况,理由勉强也说得过去。
正好如今已是年底。
三年述职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天盛帝本来还盘算着,魏宗、魏成两人在镇南军中一切太平,南地边关也十分平稳。
若是并无大错,下一个三年可以让他们继续留在镇南军,逐步瓦解掉燕家对镇南军的掌控,将二十万兵权收回来。
结果,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施展,镇南军勾结土匪的供词就送到天盛帝面前。
现在问题就来了。
镇南军是燕家世代掌控的军队,无论是在南地还是军中,燕家的势力都不可小觑。
但现在,镇南军明面上的三军统领却是天盛帝的心腹,魏宗和魏成。
镇南军与土匪勾结,如果此事是真的。
那到底是魏家两兄弟心怀不轨?还是燕家在欺上瞒下呢?
天盛帝瞬间感觉到棘手,疑心病大起。
就在这时,君长渊倏地开口道:“本王记得,魏宗和魏成,都是陛下一手提拔的武将,向来忠心耿耿,镇南侯是怀疑他们坐镇南地期间,私下与土匪有勾结吗?”
镇南侯心中一凛:“臣并无此意,只是根据实际情况所说,确实不清楚镇南军中的详情。”
“但镇南军向来归镇南侯府统辖,燕家在军中经营三代人,不说对镇南军了若指掌,至少也是如臂指使。魏宗和魏成虽为临时统帅,但前往南地坐镇却不足三年。”
君长渊毫不客气地道:“侯爷这么说,是觉得区区三年的暂代统帅,就能抵过燕家三代人的积累吗?”
要真这么容易就能取代燕家在镇南军心目中的地位,天盛帝就用不着如此头疼了。
“……”镇南侯哑口无言。
但他很快皱眉道:“殿下此言差矣,燕家虽蒙受皇恩,领兵多年,但身为臣子,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忠君报国。
不止我们燕家,镇南军二十万士兵,人人都是如此。
无论是本侯亲自坐镇,还是魏宗、魏成,亦或是其他任何一位有才将领,只要是陛下指派,镇南军都会誓死效忠,何来积累一说?”
君长渊薄唇微勾:“侯爷这话,说得不错。”
既表明燕家领兵多年有功,又表明了自家忠君报国的心志,同时还不忘表明,他们燕家从未有发展私心的意图。
带兵忠心耿耿,是为了报答陛下的皇恩。
镇南军誓死效忠,也不是为了燕家,而是效忠于陛下信任的人。
所以,不管是燕家人带兵也好,魏宗魏成也罢,只要是陛下派来的人,镇南军都会忠心耿耿,因为镇南军真正效力的人是陛下。
这才是高明又不留痕迹的马屁!
句句都在点子上。
天盛帝闻言脸色果然缓和了些许,想起燕家几代人的忠心耿耿,如今虽然出了纰漏,但也不能只凭一份供词,就断定燕家有谋逆之心。
那这份供词是怎么回事?镇南军到底有没有跟土匪勾结?如果有,那又是谁主使的?
因为事关兵权大事,天盛帝这一刻早把云苏和五皇子失踪的事给忘了,就算是受宠的亲儿子,在兵权大事面前,也只能往后排。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该说不该说。”君长渊忽然拱手道。
天盛帝微眯起眼:“朕在这里,没什么是你不能说的,尽管直言。”
君长渊放下手,凤眸幽冷:“既然侯爷亲口解释,他已经离开南地三年,并不清楚镇南军中的变化,那就姑且当这是真的。
可是镇南侯府并不止侯爷一人,燕家四个儿子都在镇南军中效职,这三年,侯爷不曾回南地,但他们却来往南地多次,不可能不了解军中情况。”
天盛帝和镇南侯同时脸色一变。
天盛帝是恍然又惊怒——他差点忘了,燕家父子多人都在镇南军中。
镇南侯本人休息了,但燕家其他人可没有休息。
以燕家对镇南军以及南地边关的掌握程度,镇南侯哪怕在京中足不出户,都有无数的渠道可以掌握情况。
“以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君长渊声音低沉,幽幽地道:“供词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那些土匪是跟着镇南侯府的护卫队入京的,也正是因为有镇南侯府的庇护,他们才躲过了京中的盘查。
这一点,侯爷难道没看见吗?
本王刚才可完全没有听到你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