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愤怒到了极点,但是在强烈的危机感下,燕锦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再次细细看了一遍纸上的内容,脑海里快速思考着。
不是想着怎么给屠老大收场。
而是想着,如何让自己、让镇南侯府在这件事里脱身。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屠老大这事办得糟糕透顶,虽然成功绑走了云苏,又逃离了京城,但却惊动了镇北军和护城军,连宫里的陛下都有所耳闻。
接下来,他们肯定会遭到天罗地网式的追捕。
以屠老大等人的本事,逃得了一天两天,也逃不过最后的下场。
他们一定会落网!
甚至以镇北军的冷酷作风,对他们格杀勿论也很有可能。
换句话来说,挟持云苏逃走的那些土匪,结局是必死无疑的。
燕锦根本没想救他们,如果屠老大也在绑架的一行人中,那就更好了。
——省得他亲自动手。
以前招收这些土匪的时候,燕锦也知道忌讳,并没有对所有土匪公布身份。
只有屠老大三兄弟见过他,知道他是谁。
而燕锦对土匪的种种安排,也都是通过屠老大传递下去的。
换句话来说,只要屠老大三兄弟死了,剩下的土匪即使供出镇南军,也不知道真正在幕后指使他们的人是谁……
这样一来,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燕锦微微眯起眼,脑子转动得越来越快。
他心想:
反正被镇北军活捉的两个人已经招供,陛下也知道了镇南军疑似勾结南地土匪。
这个嫌疑八成是洗不干净了!
陛下之所以把父亲扣押宫中,又亲派了心腹孟奇,率禁军搜查侯府,估计也是为了彻查勾结土匪一事。
这一点,燕锦反而不用担心。
因为禁军不可能在镇南侯府里查到任何证据。
私收土匪是他干的,镇南侯根本就不知情,又怎么可能在侯府里留下证据呢?
而燕锦自己,也仅仅只是通过一些小动作,将屠老大等人改换身份,塞进了镇南侯府的护卫中,将他们带到京城而已,别的什么也没做。
燕锦一直都很谨慎。
他将屠老大等人带到京城后,根本没让他们进过侯府。
而是在外面给他们找了几处隐蔽的据点,让他们自己分散住着,只有需要用他们的时候,才会传信给屠老大,在外面的酒楼里见面。
哪怕是见面的地方,燕锦也特意选在了醉仙阁的包厢——私密度很高,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所以,他可以完全打包票,孟奇在侯府里搜不到任何“勾结”的证据。
陛下就是再怀疑镇南侯府,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只凭两个土匪的供词,是没法给侯府定罪的。
燕锦心里渐渐冷静下来。
他一步步往下想:
只要镇南侯府保住了,剩下那点“勾结”的嫌疑,其实也很好解决。
镇南军中不止有燕家人,还有为数不少的副将、小将以及军中将士。
这些人的身份来历很复杂,有陛下安插的钉子,有和朝臣沾亲带故的关系户,有南境当地的豪强子弟,还有草根爬上来的普通人……
他们的特点就是,手里都有点权利,但是又不是很大。
足够安插一些人进军中。
事实上,在军中安插自己人本来就是很常见的事。
哪怕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队长,也难免有些亲戚朋友,自己手里有点权,把亲近的人安排到军中吃皇粮,甚至送到一些能占便宜的好位置上,都很常见。
任何军中都有这样的事,只是镇南军这边多一些,镇北军少一些。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换句话来说。
只要燕锦布置妥当,这些军中不起眼、背景又复杂的中层将士,只要是曾经往镇南军中安插过人的,都可以成为他的替罪羊!
他只要精心挑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将“勾结土匪”、“欺上瞒下”的罪名甩到对方头上,就足够向陛下交差了。
到时候,镇南侯府就是被下属欺骗的受害者,被人当了幌子,清白无辜至极!
这个理由足够镇南侯脱身了,也完全可以洗清侯府的嫌疑。
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先除掉屠老大三兄弟!
只有他们知道燕锦的身份。
一定要杀了他们,彻底灭口!
“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惊醒了沉思中的燕锦。
他脸上毕露的杀意瞬间变作一片阴霾,下意识将手里的纸条攥成一团藏在手心,侧过头,目光冰冷地看着房门,语气却听不出一丝异样。
“怎么了?”
禁军也是在外堂等候许久,迟迟不见燕锦从隔间里出来,一时有些疑心。
“燕公子,你上好了吗?前院那边统领已经在准备了。”
燕锦眯着眼睛:“知道了,你到外面等我。”
禁军犹豫了一下,想着侯府的公子脸面也薄,如厕的时候大概也不愿让人在门外守着,便应了一声,脚步声离开了房门。
燕锦立刻走到隔间一角,将角落花几上摆放的熏香炉打开,将纸条和捏碎的蜡丸扔进去。
熏香里常年点着熏香,虽然没有明火,香头的温度依然很高。
蜡丸一碰上就很快融化,写满字的白纸也渐渐焦黑,泛出一圈金色的暗火,慢慢扩大至整张纸。
燕锦冷冷看着白纸被烧成灰烬,与融化的蜡液混在一起,渗入底部的香灰中,直到看不出丝毫破绽后,他才合上熏香,转身走了出去。
“走吧,回前院。”
燕锦冷声说完,也不管禁军是何反应,便走了出去。
刚走到前院拱门前,迎面正好遇到二老爷领着孟奇,身后跟着一队禁军走过来。
“锦儿,你来得正好,孟统领要亲自带人搜查你父亲的书房,你也一起来吧!”
二老爷脸色不好看,没好气地道:“你父亲的书房里都是镇南军中的公文,每一样都关系重大,多双眼睛看着也好。”
书房吗?
燕锦眼眸一闪:“好的,二叔,那我就一起过去。”
孟奇看了叔侄两一眼,并无意见,淡淡道:“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