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正言辞的说完,梁安脸上又换成了一副微笑的表情:“毋瑟瑟是陈国派入我国捣乱的凶手,其手上还有我等未知的情报,如今我等达成协议,她给情报,我等护其周全。”
王隐仙冷笑道:“想要情报,你用刑还怕她不说吗?这等罪人,若不给点教训,岂会透露实情?还是我替你们教训一下她吧!”
说话间,她身形一晃,想要强行突破动手。
但夜凭面色一沉,莫名的威势伴随着长夜降临般的寂静意境降临,硬是将王隐仙拦下。
作为金牌捕快,他的实力纵使比不上宇文贺徐将军等人,也不一定是太昊宫讲师王隐仙的对手,但绝非弱者,拖上一段时间绝无问题。
而只要拖上一段时间,守在外面的人就会知道这里面出事了,届时捕快和军队都会围过来!
“王讲师,还请自重。”
夜凭沉声说道。
带王隐仙等人过来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毕竟师门被灭,这事放在任何江湖人,甚至是普通人身上都是无法接受的事情,如今仇人在前,自然是要除之而后快。
可是毋瑟瑟对他们还有大用,其身上的情报事关他们接下来如何应对陈国布局,以及反击陈国。决不能让王隐仙为了一时意气,乱了整体的计划。
“自重?”王隐仙眼中带起了杀意,“我只是想要教训一下这个贱人,你们让我自重?她们杀了我师门六十三口人,你们还让我自重?!”
路莹薇上前一步,想要劝说一下。和六扇门冲突起来,就算是太昊宫的讲师也不会落得好处。
只是她还没开口,四刀门宋门主也走上,与王隐仙并立,沉声道:“两位捕爷,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也是当初六扇门在江湖上定下的规矩。我们四刀门,天音宗,皆守着规矩,不敢有丝毫胡来。然而现在这些贼人破坏规矩,害了天音宗乃至不少江湖上的同道,还不允许我等报复?既然如此,那之前定下的规矩又有何意义?难不成要我们面对陈国的时候当缩头乌龟?现在我放下一句话,咱是江湖人,讲的就是快意恩仇,若是今日不卸下这贱人害人的胳膊,咱也没打算回去了!”
威胁我?
梁安挑起眉头:“那你现在就可以抹脖子了,省得连累四刀门也要给你陪葬。”
冷声说完,梁安又看向了王隐仙:“王讲师,你是真的要报仇吗?还是说……你们想要借报仇这个名头杀了毋瑟瑟?”
借着报仇的名头?
这个说法顿时让王隐仙和宋门主心中一紧。
他们一个是天音宗耆老,一个是四刀门门主,都是经历过不少阵仗的人,梁安这话他们一听,便知道梁安再给他们下套!
所谓借着报仇的名头对毋瑟瑟下手,这是在警告他们,如果他们真敢动手,梁安就会将他们视为毋瑟瑟的同党,他们报复的行为,将会被视为杀人灭口!
“梁安……我记得你叫这个名字吧?”目光阴沉的盯着梁安,王隐仙冷声道:“我想为师门报仇你竟然说这是借口,还真是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家伙,如此颠倒是非,不愧是大儒之子啊!”
梁安挑了挑眉头,没理会王隐仙话语中的嘲讽,重新恢复温和的浅笑:“这哪里是颠倒是非?我只是在为你着想,王讲师。你认为陈国江湖客特地跑到虞国来到处灭门,是什么原因?杀了毋瑟瑟固然简单,可惜真正导致那么多江湖门派灭门,包括你的天音宗灭门的凶手,将就此逍遥法外!”
王隐仙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陈国江湖客跑到虞国来到处灭门,背后自然有蹊跷,可是动手的人就在眼前,哪怕是真凶的刀,她又怎么忍得住?
天音宗上下六十三人啊!
虽然进太昊宫后,她已经很少会肇平这边了,可是那些师姐妹,那些徒子徒孙,她哪个不认识?结果现在全死了!
全死了!
想着想着,王隐仙心中的杀意再次翻涌,透过双眼流露而出,结合自身不自觉散发的杀意,顿时让闷热的帐篷内带上了一丝阴曹地府才会有的阴冷!
果然不行吗……
梁安心中有些烦躁的想道。
但对这种结果,他并不感觉意外。
修为越高的人,心志也会越坚定,言语虽然很好用,但也是有局限性的,要是几句话就能让对方放弃打算,那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斗争了。而且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梁家被人灭门了,他恐怕比王隐仙还冲动,所谓真凶不真凶,他可不会管那么多,先把眼前的仇人宰了再说!
可他如今是六扇门的捕快,需要用毋瑟瑟这条舌头知道更多陈国的布局,自然不可能让王隐仙动手杀了毋瑟瑟。
甚至折磨也不行,一旦毋瑟瑟觉得他们无法保护她,很可能宁死也不会给出情报,甚至还可能出于报复心理,故意给出错误的情报,故意引导他们进入陈国的某些布局。
而且一旦这方面开了个头,其他被灭门的江湖门派幸存者跑过来说要报复,他们该怎么办?不同意?天音宗可以,为什么他们不可以?同意?那陈国的人冒充被灭门的幸存者,打着报复的说法混进来灭口或者救人,他们怎么防?
基于这些想法,梁安不想给自己增加不确定因素,必须要保住毋瑟瑟!
但是在太昊宫讲师,国级的高手手下护住毋瑟瑟……
宇文兄怎么就允许他们过来了?
等等!宇文兄让他们过来……
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梁安笑道:“王讲师,真要动手我也不拦你。你我的差距,如皓月与萤火虫,大了天了。但宇文兄也需要毋瑟瑟这条舌头,你说你动手,能成吗?”
说着,梁安对帐篷外喊道:“宇文兄,别看戏了。”
在想到是宇文贺让王隐仙等人来的时候,他知道宇文贺肯定会跟着过来,以免出现意外。
同时……这里面可能还有对他的一种考验!
只是,究竟是什么考验,他不清楚,也不想浪费心思去猜。
做人要学会躺平,不能解决的事情就交给有能力解决的人,没必要给自己增加无意义的劳累。
“果然瞒不过梁兄啊。”
宇文贺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帐篷外响起,随后带着一个胡子稀疏没几根,却长到小腹的男子走了进来。
“王讲师,我说过日后会有一个交代,自然会在日后给你。但毋瑟瑟于我还有用,还请高抬贵手。”
进了帐篷后,宇文贺一脸笑意的看向王隐仙,眼中却带着一丝警告:“此事涉及到虞陈两国江湖,乃至两国黎民百姓,非逞一时意气之时,还请见谅。”
王隐仙攥紧双手,正要开口,但路莹薇突然拉了她一下。
“既然如此,那我们暂时放过毋瑟瑟等人倒也无妨。只是他们为何来虞国灭门,我们还得知道一二。”路莹薇冷静的说道。
月神殿没有被灭门,她倒没有对毋瑟瑟等人有多么大的仇恨。只是王隐仙是她好友,她也见过几个天音宗的门人,又被王隐仙求上门,也无坐视不理的理由。
“陈国大旱已有五年之久。”宇文贺轻声说完,看向了病床上皱着眉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边的毋瑟瑟:“我说得可对,毋瑟瑟。陈国大旱无粮,而你们陈国又放任江湖客肆意扩张,一县之内说不定有十几个门派,习武之人数不胜数,却又没几个侍奉土地,全靠百姓去种。如今百姓种不出粮食了,江湖上,朝堂上,只怕都得饿肚子吧?”
毋瑟瑟咬了咬嘴唇,别过头,不予回答。
但不回答就是默认。
王隐仙等人立刻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旱一年,百姓没得吃,旱两年,江湖客吃不饱,旱三年,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得累裤腰带,旱五年……
“陈国要攻打我国?”路莹薇沉声问道。
“不然他们为何要派人进我国到处灭门,挑起乱象?”宇文贺冷笑一声后,再次看向面色有些复杂的王隐仙:“现在知道为何不允许你动他们了吧?梁兄差点将命丢了才把毋瑟瑟抓到手,若是给你杀了,我们从哪里问情报去?”
王隐仙一时语塞。
这般牵连下来,毋瑟瑟确实不适合现在动,但她师门被灭……
“你真正的仇人是陈国庙堂里坐着的人,毋瑟瑟这群人是刀。现在我们想要借这把刀捅回去。”宇文贺再次说道。
王隐仙沉默了良久后,才吐出一句话:“我要她一只手祭奠死去的姐妹后生。”
宇文贺皱了皱眉头,看向了梁安,“梁兄以为如何?”
你在这,这事踢给我干什么!
正想放松放松的梁安顿时抽了一下嘴角。
眼见王隐仙再次看向自己,眼中还带着一丝威胁,梁安咧咧嘴:“不行。既然约定了要保毋瑟瑟不受折磨,我等也不能食言而肥。”
“言必行,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王隐仙眼中的威胁越来越重:“梁安,你既然是大儒之子,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梁安挑了挑眉头:“那王讲师可知《诗云》: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是何意思?”
王隐仙顿时一噎。
一旁的宇文贺则是摇头笑了笑。
梁安所言是小旻中的一句,这段话看似和王隐仙所说的言必行,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毫无关联,实则在文人圈子里,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一个典故。
圣人弟子列传中有一段圣人弟子对当时一位国君说的话:夫勇者不避难,仁者不穷约,智者不失时,王者不绝世,以立其义。
这段话中,仁者不穷约,便是言必信,勇者不避难,则是行必果。
说白了,王隐仙借用圣人的话,让梁安不要死板,不用遵守什么约定,否则便是一个小人。
而梁安的回复,则是说嘲讽王隐仙借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