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在没有见到尸体的前提下,即便是猪脑子也不会在事故中认定某人死亡。
死者会不会是李海东?车祸发生在永城,李海东之前在永城开养猪场……
并且,李海军和李海东本就是孪生兄弟,李海军如果利用李海东实施瞒天过海、金蝉脱壳的「假死」办法,会具备天然优势——他们至少在相貌上一模一样。
同时,他们是孪生兄弟的这一信息,是堰城警方通过多方调查后才得以获取、确认。也就是说,处理这起「车祸」事故的交警,当时极可能不知道摆在他们眼前的「李海军」,居然还有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
交警在对「车祸」事故中已死亡的人进行身份确认时,在条件允许的前提下,普遍不会采取DNA验证的方式,大都通过事故人留下的身份信息进行确认。
这些,都为李海军利用李海东调包,为他自己制造「假死」创造了有利条件。
如果死的的确是李海东,那么李海军的这一「假死」办法,到底是有意谋划,还是临时起意?比如,李海东确实出了意外性车祸,而他又恰逢其会,然后想到了这一调包换身份的计划?
没有更多的线索信息,对于李海军的调包分析也只能到此为止。
李竹道正在神游物外之际,会议却被宣布结束。
对于闻忠涉嫌杀害、分尸至少11名受害人的调查是否继续,何友志在会议结束前并没有明确表态。他只说了「支队领导班子会给死者、失踪者,以及所有付出辛勤工作的办案人员一个交代」这么一句官方式的话。
在大家起身往外走的时候,何友志又说,散会后请堰城的李竹道同志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我和你们老马是同学,他对你的办案能力持肯定态度。我和他认识很多年,很少听他这么大费唇舌地夸奖一个人。你能将‘白土文案嫌疑人和李海军联系起来,并证明他们就是同一人,这说明老马没有吹牛。」
何友志对李竹道并未有过多寒暄,以直白而又委婉的方式对他表示肯定后,就直奔主题:
「就目前掌握的线索,说说你对整个案子的看法,从闻忠到屈露露、李海军,你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李竹道也不客套,低头沉思片刻后,便开始发表他的个人看法。
「根据线索来看,闻忠从小遭受严重家暴,并且被母亲抛弃,这很可能让他形成了‘反社会型人格。」
「但他仅是‘反社会型人格,却不是‘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因为他不但没有‘反社会型人格障碍这类人当中的行为障碍,甚至比普通人还要更能适应社会,或者说,他比普通人更加洞悉人的心理和社会规则,并能加以利用。」
「从他煽动同学联名写举报信,将班主任老师换下来,还有员工回忆说他曾和许多女性在电话里头聊得很投机,这些都能说明这一点。」
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又称无情型人格障碍,或社会性病态,是对社会影响最为严重的类型。其特征是高度攻击性,缺乏羞惭感,行为受偶然动机驱使,社会适应不良、也就是李竹道所说的「行为障碍」等。当然,这些也都均属相对。
高度攻击性,决定了这类人对于社会、他人的危害性极大。
缺乏羞惭感,意思就是这类人没什么法纪、道德观念,简单说,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
行为受偶然动机驱使,就是说这些人的行为动机比较模糊,或者说他们的犯罪动机往往都不明确,没有目的性,可能是一时兴起,可能是看谁不顺眼,也
可能是想干就干,甚至就觉得是好玩。简单说,他们一旦杀人放火,很多时候都不需要理由。这一点让他们看起来像精神病人,实际上却又不是。
社会适应不良,顾名思义,就是这类人的言行与公认的社会规范有显著背离,或者说,他们通常在个人生活风格和人际关系方面具有异常的行为模式,从而导致他们与他人难以相处,进而不能适应社会。
李竹道的意思,就是闻忠完全没有「与他人难以相处,不能适应社会」这方面的问题。故此,他将「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中的「障碍」两字去掉,而特意为闻忠杜撰出「反社会型人格」这一专用名词。
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的形成,大都和父母养育方式、家庭微环境存在莫大关系。
「闻忠的‘反社会型人格,在他十几岁、还未成年时,极可能就有过一次‘发作。」
「什么意思?」何友志蹙着眉头问道。
「黎玉真的死,相当蹊跷,我认为极可能就是闻忠和史际二人联合起来人为制造的结果。」
何友志看着李竹道,显然在认真细听。
「我在想,黎玉真当时回到‘地雷村,不管她的真实目的到底是来找闻达还是史际,但她最终将史际带走在回去的路上,闻忠出门送他们二人,这是事实。」
「黎玉真和史际这对母子多年没有相见,况且他们当时走的是羊肠小道,可谓崎岖险峻,所以在走路时,黎玉真会不会牵着史际的手?这一点虽然不能确定,但我认为这一可能性较大。」
「即便这对母子没有牵着手走路,但黎玉真和两个孩子之间至少也应该是一前一后,彼此之间的距离不会相隔太远。」
「当时的一颗普通反步兵地雷,其有效杀伤半径至少在十米以上,如果是反坦克地雷,其杀伤半径只会更大。」
「根据很多村民所述,当时闻忠主动带他们走近路。这样一来,闻忠就应该走在前头,黎玉真跟在其后,史际有可能和闻忠走在一起,也有可能和黎玉真一起。」
「但不管史际和谁走在一起,黎玉真和两个孩子之间的距离都不应该会在十米以上。」
「当然,或许两个孩子走在前头追逐打闹,这样一来,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就拉开了和黎玉真之间的距离。问题在于,地雷所处的位置,是一处悬崖上,谁会在悬崖边上追逐打闹呢?况且,当时闻忠和史际的年龄也不算小,一个14岁,一个12岁,完全有了自我保护的安全意识。」
「就算他们到了这个年龄,仍然缺乏这种意识,但跟在后头的黎玉真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悬崖边上作死,而不出言制止?」
「所以,出现这一局面的可能性不大。」
「可最后的结果呢?黎玉真被地雷炸飞,坠入悬崖,闻忠和史际却毫发无损,安然无恙。要出现这一局面,可以想象,他们三人在走路的过程中,就应该是闻忠在前,黎玉真跟在其后,史际和闻忠一起、或者跟在黎玉真之后,并且黎玉真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至少相隔十米以上。」
「同时,走在前面的闻忠、或闻忠和史际‘十分幸运地没有踩中地雷,居中或跟在闻忠、史际身后的黎玉真却‘十分不幸地踩上地雷了。」
「要完成这么多的巧合……太难了,并且黎玉真和两个孩子之间的距离要相隔十米以上,这一巧合有点儿不大符合逻辑。」
「相对于巧合,我认为闻忠和史际知道地雷的位置,或者说地雷就是他们埋下去的,这种可能性要更大。」
「在这样的假定条件下,闻忠和史际有意保持和黎玉真之间的距离,并且引
导黎玉真往地雷的位置上走,他们自己却刻意避开地雷,最终出现黎玉真被炸飞,闻忠和史际却安然无恙的结局,也就理所应当。」ap.
「在‘地雷村生活的村民,很多人都会自行排雷、拆解地雷,当年甚至还自发组建了‘拆弹部队,闻忠的父亲闻达就曾是其中一员。」
「闻忠和史际生活在‘地雷村,不管是从村民的口里,还是从闻达身上,耳濡目染之下,完全存在学会排雷和拆解地雷,甚至安装地雷的条件。」
「他们在村口盘龙山上放羊的过程中,有没有可能发现了地雷,最终却没有告诉大人,甚至私自排雷,最后又将地雷埋回去,或者随机埋在一个他们想埋的位置上?比如,埋在盘龙山悬崖边上的羊肠小道上?」
「在黎玉真踩响这颗地雷以前,盘龙山上同样被踩响过一颗地雷,不同的是,当时踩响这颗地雷的是闻忠和史际放养的羊群中的一只。」
「这只羊踩中地雷,到底是误打误撞,还是受到了闻忠和史际的有意驱赶?他们是不是在这时就已经学会了排雷和安装地雷,然后将一只羊往他们发现,或者是被他们重新埋下的一颗地雷上赶,目的就是为了测试他们发现的是不是地雷,或者测试他们埋下的地雷是不是还能被踩响?」
学会排雷之前,必然得学会发现地雷,或者说学会怎样通过蛛丝马迹去辨别地下埋有地雷。李竹道所说的意思当中,是指闻忠和史际在放羊时,有可能发现了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