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屈露露反问:「李警官是云水县人?」
李竹道点点头:「应该是。」
见屈露露十分不解,李竹道指了指自己的头部:「我这儿受过伤,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听别人提起过,我是云水县人。」
最后,又补充道:「我在孤儿院长大。」
屈露露愣了片刻,又问:「是出车祸受的伤?」
见李竹道十分诧异,似乎没想到她能一猜就中,屈露露笑着说道:「我就随口一猜,没想到居然真是这样。李警官该不会怀疑我和你的车祸有什么关联吧?」
李竹道遭受车祸时,屈露露同样也只有几岁,况且当时一个在堰城,一个在清河,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李竹道笑了笑,然后说出警方的计划。
屈露露面无表情地听完,却问:「李警官喜欢小孩吗?」
李竹道、小吴和陆凯满脸的莫名其妙,稍一琢磨就反应过来,屈露露在故意扯开话题。这个计划当中,是以李海军杀了闻忠为前提。屈露露如果满口答应配合,无异于承认这个前提,更承认了李海军和海浪之间的「恋人」关系。
但她越是逃避这个话题,越是证明李竹道的大胆假设极可能就是事实。
同时,在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想要屈露露「承认」这些事实,然后配合警方给史际下套,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就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不得不说,何友志交给了李竹道一个看起来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或许,在何友志看来,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难而已,不代表完成不了。
李竹道还没来得及回话,屈露露又说:「小晨是个很乖的孩子。」
这个女人似乎完全不想接过配合抓捕史际的话题。
「史际之前受了伤,躲在一间寺庙里,你和小晨这段时间才会安然无恙。他现在伤好了,警方对你监视居住的时间不能超过6个月,在这6个月时间内,史际不敢轻举妄动。但6个月以后呢?海浪已经死了,你们孤儿寡母该怎么对付史际?」李竹道直指要害。.z.
屈露露沉默片刻,却笑着反问:「史际如果进了监狱,那我呢?」
警方之所以不能法办屈露露,原因就是缺乏证据。但在警方的分析推测中,至少在屈露露「杀夫骗保」的作案过程中,史际极可能就是帮凶。换言之,史际就是屈露露有过犯罪行为的人证。
屈露露此言,是在暗示,史际一旦进了监狱,她自己也会进监狱。所以,我为什么要干呢?
「孰轻孰重?」李竹道也反问。
屈露露敛去笑意,又沉默许久后,却说:「我帮你这个忙,你也能帮我一个忙么?」
屈露露的言下之意,分明有了愿意配合警方的意思。
屈露露在态度上的突然转变,着实让人意想不到,而她提的这个要求,更让三人莫名其妙,只觉得今日的屈露露格外不正常。
见李竹道犹豫不定,屈露露笑着补充道:「放心,不会要你去杀人放火。就是,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小晨就拜托你了。」
陆凯立即拍胸脯做保证:「放心,我们警方绝对不会让小晨掉一根毫毛。」
屈露露笑了笑,却只看着李竹道。
李竹道也作出保证:「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会让小晨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大。」
屈露露笑着点头,却说:「‘我们就不用了,只要是‘你就行,你肯定做得到,也会愿意做。」
三人更加莫名其妙。
屈露露却不再多做解释,转而主动说起诱捕
史际的计划:
「你们就这样突然撤销对我的‘监视居住,史际不会上当。我要是突然带着小晨‘跑路,史际才会上当。」
仔细一琢磨,屈露露的前半句并无不妥。警方因为证据不足才对嫌疑人进行「监视居住」,可好端端的却突然撤销,这自然就出现「漏洞」。
可屈露露提议由她带着小晨假装「跑路」,她要是假戏真做怎么办?鬼知道这个女人会不会这样干。
看着陆凯和小吴满脸狐疑,屈露露笑着说:「你们对我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还怎么抓史际?」
李竹道却蹙眉问道:「你的意思,是史际一直都在监视你们母子?」
「他有这样的能力,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他就不是史际。甚至连你们刚才走进大门,史际都可能看得一清二楚……」
见三人不无紧张地东张西望,屈露露又补充道:
「放心,这间屋子里没有监控或窃听设备,屋外有你们的人,史际不会冒险进来。他要是真进来过,就绝不会只装个监视设备,而是直接杀人了。」
接着,屈露露指了指屋外:「光是我知道的,史际如果要直接监视一个人,在不进入屋内的情况下,至少有两种办法。要么在屋外附近的树上或路灯上装摄像头,但屋外有你们的人,史际不会冒险,只会用另一个办法,就是找一处高楼,在天台上或房间里架上一台望远镜。」
三人不敢轻举妄动,或走出去东张西望,害怕这样会露馅。仔细一回想,这栋别墅位于一别墅小区,整个小区内并没有高楼大厦,但小区周边却高楼林立。小区内视野开阔,的确给了小区外在高出监视的有利条件。
「你们也别想去一栋楼一栋楼的挨个检查了,史际不会在同一个位置呆两天。」
「况且,除了直接监视的办法,他还能间接监视。比如,找到那人家里的水电煤气号,然后通过线上缴费的方式,查看水电煤气有没有变化,或者变化有多大,以此推断屋里有没有人,或者有几个人。」
什么是专业,这才是专业。
三人不禁对史际的「业务能力」有点儿瞠目结舌。
屈露露却笑着说:「你们也别把史际想得很厉害,他就是经常要监视人,所以时常琢磨这些,才会有这么多的歪门道。其他方面,他就是个普通人。」
所谓的「其他方面」,屈露露没有明言,但从「白莲寺案」来看,至少在伪造案发现场这方面,史际的确「就是个普通人」,要不然,田和尚但凡得到过他的「高见」指点,也不至于在口供中漏洞百出。
接着,屈露露话锋一转:「史际是个很复杂的人……一方面他很多疑、很谨慎,另一方面却又很单纯,很容易相信一些……不那么寻常的事。我这么形容,你们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三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屈露露一摊手:「事实上,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你们要是见到他,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仔细一琢磨,好像又的确是这么一回事。田和尚把史际当儿子,这何尝不是一件「不那么寻常的事」,但史际似乎不但没有丝毫怀疑,并且好像还有点儿「享受」。
最后,屈露露言归正传:「无缘无故,突然撤销对我的‘监视居住,史际不但不会上当,并且只会怀疑我是不是和你们串通好了。这样只会打草惊蛇,以后想要再抓到史际只会难上加难。」
「但我如果突然‘跑路,在史际看来,这才是正常举动,他肯定会对此深信不疑。在他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女人,更不会束手待毙。」
说
了半天,三人总算是明白了。屈露露和史际彼此之间都相互了解,甚至都清楚对方是个什么人,屈露露才会这么笃定地认为「撤销‘监视居住」骗不到史际,从而有了佯装「跑路」的提议。
「当然,海浪被害的消息,你们也要想办法让史际知道。这样一来,在史际眼里,我‘跑路就成了理所当然。」
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只需要发布一条关于「芒果园案」的警情通讯,将被害人的个人资料公布出来即可。但屈露露此言,无异于拐着弯儿地承认了海浪和她夫妇二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信不信我,由你们自己决定。」
看着三人眼里明显有着更多疑问,屈露露却又看着李竹道:「没抓到史际之前,什么都别问,我也什么都不会说。抓到史际……我什么都告诉你。还有……照顾好小晨。」
屈露露之所以对抗警方审讯,就是因为史际还没有落网。
在海浪没有被害之前,屈露露或许还寄希望于海浪能解决掉史际,这样一来,她和小晨的威胁不但能消除,并且只要能扛过警方审讯,她还能继续「逍遥法外」。
现在海浪已经被害,屈露露自度在没有警方和海浪的「保护」下能逃过史际的报复,最好的办法当然就只能是和史际一起进监狱。
不然,屈露露如果进了监狱,史际却仍然游离在法网之外,小晨的安全则无法保障。
李竹道正是理清了这些,才会对何友志的安排不加推辞。但屈露露的表现,总让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奇怪怪。在他的想象中,要说服屈露露,至少应该历经艰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