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邦勒已经记不太清上一次有人质问他有没有脑子是什么时候了。毕竟很少有人能清楚的记得三、四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但此刻他也懒得计较这些。
事实上他此刻是真的被宁孑的构想吓到了，此刻更有一个念头从脑海里冒出来……
眼前这年轻人，他是真想当神么？！
好在作为一位成熟的大佬，杜邦勒很快便将思路转到了利弊分析上。
如果宁孑是这番话出自其真实想法，那么其中蕴含的巨大利益对他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却是天文数字。
想想看吧，如果火星环境改造成功，意味着人类将拥有一个能容纳起码二十亿人的宜居行星。更别提这是一颗完整的行星，而且是存续了数百亿年的行星，上面必然有着丰富的矿藏。
哪怕这些杜邦勒都不在乎，那么一块空白的飞地星球，在人类殖民完成之后，将成为一个拥有二十亿人口的大市场。更别提人类要移民，需要建设城市，需要开垦农田，需要修建道路，各种庞大的基建项目，工农业体系以及金融市场……
宁孑不在乎一颗星球的收益，但是他真的在乎。不止是在乎，而且他还在一瞬间大概计算出了那庞大的收益率，然后突然明白了尼森·蒙巴顿死心塌地的原因。
如果宁孑说的是真的……
好吧，他倾向于宁孑说的是真的。
因为正如刚刚这年轻人说的那样，他是真不在乎世俗那些物质享受，这些都是有情报佐证的。
一位妥妥的万亿富豪，最贵的一套衣服不到一千美元，每天的行踪轨迹几乎就是学校、实验室跟家三点一线，不但已经有了老婆，还有且仅有一个。就连养的宠物都是一只华夏田园猫。
最让人想不通的是，这么一个私人财产爆棚的家庭，每个月最大的开支竟然是猫粮跟猫罐头，大概两千多元……
生活中唯一奢侈的地方大概就是内定了据说是华夏的特级厨师到包下了宁园食堂。
就这么点爱好在杜邦勒看来简直是朴素到让人发指。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样的人不管说什么，杜邦勒都觉得是可以相信的，起码在他违反诺言之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以交易的内容就很多了。
一颗宜居星球的利益，足以让无数人癫狂。
至于能不能真的实现，这就属于赌博性质的投资了。
对于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来说，人生的这种赌局经历多了。需要权衡的无非是上桌的代价能否承受。
更别提这次情况特殊，在上桌之前甚至还已经准备好了福利。
那可是几十年的寿命啊……
说起来可能很慢，但这种利弊的权衡在杜邦勒脑子里最多只权衡了几秒钟，他便有了答案。
这次，真的值得赌。
赌对了，家族继续延绵数个世纪，甚至他能够见证杜邦勒家族再次辉煌，赌输了……起码他还能多享受数十年亿万富豪的生活。
至于其他……
都到这个时候了，谁还会去管其他的？
历史早已经无数次证明了，这个世界大家都是在轮流坐庄的。分久必合，盛极则衰，都是历史规律而已。更别提这次他是站在人类整体文明推进的大义上……
更重要的是
是的，当下定了决心之后，这位老先生已经习惯性的开始在脑海里为他的抉择找理由了。占据道德制高点这套祖传手艺，任何时候都不能丢。
所以再开口时，杜邦勒老先生明显从容了许多，哪怕他刚被骂了句没脑子。
“我懂了，宁院士，我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构想。不得不说，我跟我的朋友们也对改造星球这个计划非常感兴趣。我觉得这个长期方案简直是现成的。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拟定一份改造星球计划需要的资源列表，我会利用包括但不限于那微不足道的影响力跟财力来帮助你以最低的代价，获得充足的所需资源来支援这一宏伟的文明拓展计划，你觉得如何？”
宁孑见了眼身边的老人，笑了：“哈，杜邦勒先生，我为刚才的措辞抱歉。你不但有脑子，还转得很快，或者说找回的很快。站在我的角度来说，这个想法很不错，让人眼睛一亮。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未来我们之间的联系的确会很紧密。
当然我这个人讲究有所付出必有所得。如果未来合作成功，这个项目也能成功的话，我可以帮你跟你的朋友们量身定做三套星球改造方案。而且你们不必担心找不到合适的星体，我可以帮你们列出可供改造星球的具体指标，还能手把手的指导你们指定的学者来学习如何选择合适的星体。
嗯，我的这个承诺可以写进任何公示的合作协议中。以保证我不会在任何情况下反悔今天对你的承诺。果然有些人能成功并不是侥幸，提前预祝我们能合作愉快。”
杜邦勒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一定会合作愉快的。”
宁孑微笑颔首道：“初步达成了口头协议，按照你们的传统本该庆祝一下，可惜这里什么都没有。还好我准备了另一种庆祝方法，嗯……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你看，那里应该就是你的故乡了。”
说着宁孑指了指脚下那颗蓝色的星球。
不得不说这个视角的地球的确别有魅力，静静的悬浮在那里，带着股动人心魄的美感。
正如宁孑说的那样，此时吴刚号已经来到了北美洲附近的上空，如果地理学习好的话，已经能分辨出那块大陆的模样。唯一可惜的是因为球体的弧度关系，北美的大陆只能看到海岸线那一部分。
“嗯……我能认出华盛顿州的位置，我在华盛顿出生的。那里应该就是华盛顿了。”杜邦勒点头附和道。
精英教育不是开玩笑的，西方世界看不懂地图的人很多，对地理常识不太了解的人更多。但绝对不是站在最顶尖的那群人。
恰好此时房间里传来了温柔的提示音：“宁院士，之前跟您预约了做一个简单专访的曹记者来了。”
……
当曹哲带着摄影师走进瞭望塔时，也双双被震撼到了。
“喜欢这画面的话，以后可以在家里装一套这种设备，然后跟吴刚号绑定，通过卫星传输把画面同步过去，相信我要不了几天你就会觉得腻味了。”宁孑笑着说了句。
其实科技的魅力就是如此，总能在最初第一眼时给人无以复加的震撼跟感动，现在的震撼不过是因为这样的画面很难见到，当然习惯之后也就那样了。
随后没等两人发表感言，又开口介绍道：“对了，把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杜邦勒先生。杜邦勒先生，这位是NBC负责今天直播任务的曹哲记者，相信你们也会成为朋友。”
“您好，杜邦勒先生！”对于曹哲来说这绝对是意外惊喜了，连忙招呼了一句。
杜邦勒则善意的冲着小记者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决定了合作，杜邦勒便也放开了心思。
他知道宁孑安排简短的专访，甚至是专访直播有着小心思，无非就是把这个链条捆绑的更直观些，可能让他的压力变得大一些，但那又怎么样呢？反正已经做好了决定。
正如宁孑说的那样，他可不是自谦口吻中那个快退休的老头。
捆绑后的压力并不是不能承受的。
他的伙伴们自然知道怎么帮他解释。很显然这位老人还是小看了宁孑的想象力。
……
“宁院士，那个我们可以开始了吗？杜邦勒先生是跟您一起吗？”
寒暄完后，曹哲兴奋的说道。
对他来说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奇妙了。
他不但受邀全程参与了今天吴刚号升空的直播，不过是尝试性的提交了一份请求希望能在今天对宁孑简单的访问两句，结果申请竟然被通过了。
这绝对是惊喜。
要知道他可是为了这事专门求过陈洛的。
这家伙作为宁孑钦定的学生都不敢答应他。所以曹哲也就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思，意思了那么一下，但谁想到竟然成功了。
虽然此时已经是北美洲的深夜，收视率可能不会很高。但不管怎么说他可能是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唯一能跟宁孑面对面对话的记者，不止如此今天似乎还采一送一，搭上一位一言九鼎的大佬级任务。
对于他这个职业来说，这就是可以拿出去吹嘘的资历，说不定他就能凭借这次专访成为一代名记。
“嗯，我准备好了，想来杜邦勒先生不会介意跟我一起接受这个小采访吧？”
杜邦勒再次含蓄的点了点头。
虽然他不介意跟宁孑达成主次分明的合作关系，但在镜头前他不想表现得那么明显。
“OK！”
曹哲冲着摄像师别了个手势，示意一切准备就绪，切换了信号之后便开始了他的表演：“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此时我很荣幸受邀来到了吴刚号的瞭望塔中，大家可以看到，这里几乎可以无死角的瞭望整个太空，根据介绍这也是全息显示技术的一种表现形式。
而且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跟今天这个特别的地方，我们还被允许采访到人类首艘太空飞船的设计师，菲尔兹、诺贝尔奖等等诸多奖项的获得者，宁孑院士以及我们的杜邦勒先生。现在我们将就一些问题来请教宁孑院士。”
“宁院士，我们都非常希望了解……”
“嗯，其实我觉得今天可以换一种特别的访问形式，我看过你提交的问题，没太多新意。作为献礼或者庆祝的话，我更希望能以一种更新、更美的方式来庆祝这个特别的日子。”
“额……那你请说。”
曹哲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这个节奏好像有点不太对。不是他所擅长的。
明显宁孑身边的老人要敏感的多，神色已经从轻松变得严肃。
“可以先给我们脚下的地球一个镜头，相信大家都已经能认出来我们正在一片美丽的大陆上方，这里也是杜邦勒先生的家乡，虽然有些区域云层厚重了些。但依然无法掩盖这片陆地的美好。
这让我很想在NBC的见证之下跟杜邦勒先生来一次跨越半个地球的互动，来展现我们双方的友谊，我也相信这将会是能载入史册的美谈。所以杜邦勒先生，你同意吗？”
宁孑侧过头，帅气的脸上挂着温和的，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但我能先知道这次互动的规则吗？”
“其实很简单，吴刚号上正好有高精度光导设备，这也意味着我们能从吴刚号发射一道无害的灯光下去照射某栋建筑来进行灯光互动。希望当我们的光照射下去的时候，那栋建筑可以熄灯一分钟来默契响应。具体照射哪栋建筑由你来选择，相信你也对这种极有氛围感的互动方式感兴趣的，对吗？”
就很突然的，曹哲突然感觉到情况不太对。
不过这次靠的不是他记者的敏感度，而是察言观色的能力。
他明显能看到当宁孑话音落下后，杜邦勒老先生的表情变得更为严肃了，甚至是肃穆了。
“嗯……”
“良性互动。”
“所以能选我在华盛顿的一套房产吗？”
“当然，杜邦勒先生，根据规则，随便哪栋都行。不过我本以为你能有更创意的选择。毕竟这座城市有许多知名且特殊的建筑可供选择。如果只是你的庄园，那就需要你提供一下地址了，这样方便我们进行定位。
这需要一定时间，对了，曹记者，等待的时间能联系你在华盛顿的同事前往杜邦勒给的地址一起去见证这次极具纪念意义的互动吗？”
“额……我打电话。”曹哲下意识的想要找电话时，突然反应了过来：“等等，不用了，他们现在应该正在看这个节目，我相信我的那些同事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说不定他们已经出发了。”
“那挺好……”
宁孑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身边的老人，笑了笑，说道：“那么杜邦勒先生，你可以公布地址了……真的可惜了，你本可以体验一下我的感觉，其实无敌不但不寂寞，还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