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悬崖上的藤球(1 / 1)

山林里的夜晚很冷,虞幸打了个寒颤,抱紧了自己。

在进推演的第十八个小时,新的提示在虞幸脑海里出现。

【你知道卡洛斯加入了另一个组织,所以即使要合作,你也不能完全信任他,因为墓宫的秘密很重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造成“复活”效果的是一件宝物,那更是只有一个人或一个势力可以如愿。】

【卡洛斯同样不会把所有信息都告诉你,你们之间除了是朋友,还会是竞争对手——所有打算下墓宫的势力都是竞争对手。】

【孙哥的队伍比一些雇佣队伍稳定,但每个人的实力都有限,你不指望从他们这里得到其他势力的信息,自己调查了一番。】

【你能打听到的本次有意下墓宫的势力一共四个,孙哥小队,奥斯特公司,另一个人员固定的盗墓小队,以及你所在的调查工作室,剩下的势力还在准备中,短时间不会有所行动。】

【为了商业利益,为了金钱,为了复活的欲望,和平早已被撕破,墓宫之下,除了古老和死亡,还有来自他人的血雨腥风。】

这次的系统提示没有搞出幺蛾子,就是中规中矩地补全了背景,顺带提醒虞幸别太信任卡洛斯。

这一点毋庸置疑,根本用不着系统的“好心”,虞幸从棺村认识卡洛斯开始,就没信任过他。

卡洛斯的性格就不是那种能让人相信的类型,他的行事风格太古怪,即使在新人赛中和虞幸合作愉快,并且主动释放了善意,但是虞幸自然有一种预感——这个人很危险。

阅人多年,无论一个人表面上伪装成什么样子,也骗不过虞幸的直觉。

得到最后一段信息后,虞幸获得了所有可以得到的信息,了却了一桩心事,在树上睡了一夜。

时间流逝,天色渐白。

他头靠在树干上,双手抱胸,刀不再藏着,直接用刀鞘上的带子勾着小臂,睡得很安稳。

死人谷虽然藏着很多活跃的尸体,但是同时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虫蛇不进。

从昨晚进入死人谷开始,虞幸就没再听到过虫鸣,谷中有没有藏着藤蔓他不知道,反正昨晚决定睡觉之前他在周边查了一遍,除了一只落单的死人,没有发现别的威胁。

也就是说,死人谷中的危险除了尸体们,其他都被大大削弱了。

虞幸昨晚思考了一下,他发现这些死人也是一种另类的“复活”,类似于——复活失败?

最理想的复活是一个人死后,从意识到身体全部恢复活力,承接着记忆,总有完全的自主控制能力。

可死人谷里的尸体们只有身体恢复了活力,还恢复得不彻底,狰狞又丑陋。

他估摸着,这些尸体也是受了地下墓宫里引起复活传说的东西的影响,只是距离太远,才复活得如此不完整。

虞幸现在还不知道这些“死而复生”的尸体是以什么方法感知到活人的,所以专门选了一个超过死人跳跃高度的树来休息。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悠悠转醒,山风吹来,虞幸他周围的树叶吹得哗哗响。

他虽然喜欢睡觉,但是一个人在野外,还惦记着蹭孙哥队伍的地图,警惕性大大提升,不但不至于睡过头,甚至一旦被他捕捉到异常声音,他就会从安睡中瞬间清醒。

现在就是如此,他在树叶的喧哗声中,听到了几声杂乱的脚步。

虞幸睁开眼睛,往营地那边瞥了一眼,看见浑身脏兮兮的孙哥带着刀疤两个人走了回来。

刀疤还带着火焰枪,两人神色疲惫不堪,脚步踉跄,一瘸一拐。

他们十分警惕,就算回了营地,依然是刀疤在前面探路,孙哥握着刀跟在后面,眼神不断在周围巡回。

可惜虞幸躲得太好,而且距离他们很远,他们没能发现树上藏着看戏的人。

虞幸看见他们嘴巴动着,好像说了些什么,然后刀疤就拿出了信号弹,举起手臂朝天空开了一枪。

红色信号摇曳升空,虞幸看了一会儿,意识到孙哥和刀疤打算在营地等其他人,无趣地转过了头。

那他也等着好了。

反正他吃的东西多,不着急。

白天的死人谷平和了很多,尸体们白天好像出不来,太阳照在了谷里,一些叶片反射出光亮。

虞幸看着孙哥进帐篷休息,刀疤守在外面啃干粮,自己也饿了,拆了一袋饼干,一边吃一边继续盯梢。

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山上出现,灰头土脸的,虞幸一看,哟,爱丽。

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医师居然是第二批回到营地的,而且单枪匹马,也不知道她昨晚是怎么在被冲散的情况下活下来的,并且没怎么受伤。

昨天才下过暴雨,山里的土都软绵绵的,爱丽全身都是泥土,像是在泥巴地里打过滚。

她大概是看到信号才赶过来,一见到刀疤就激动地往地上一坐,看上去累坏了。

小队正在重新集合,等到所有人都回来,再休整一段时间,他们就可以重新出发了。

在场四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可是直到下午,都再没别人回来。

这下就连虞幸都觉得不对劲了,剩下的人呢?

芬利,阿德,还有那个他至今不知道名字的兄弟,都死了?

嗯……想想尸体群的速度,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这队伍未免有点惨啊,墓还没见到,死得只剩四个?

虞幸还把他自己算上了。

那还下个鬼的墓?孙哥不配。

他们的水平只配在小墓里积累经验,一来到大墓里,那就是炮灰级人物,与其在作死的康庄大道上一路狂奔,不如早点回头是岸,及时止损。

虞幸看着营地孤零零的三个人,有点头疼地猜测,他们要真知难而退了我怎么办?

那我不就只能被动地等着卡洛斯来找么?我现在冲下去让孙哥把地图交出来行不行?

不行。

虞幸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是独立推演,倒是可以这么做,可调查员类推演游戏的世界是联合最紧密的,他又不能随便杀人,抢了孙哥的地图的话,传出去他人设不就要崩了么。

那,偷?

这个可以。

虞幸眼睛一亮,心道他偷了地图,孙哥就更没办法进墓了,他间接拯救了三条生命啊!他真善良。

此时,心惊胆战一晚上的爱丽和刀疤终于撑不住了,爱丽先一步进帐篷睡觉,刀疤则叫醒了孙哥,和他轮换。

地图是孙哥贴身带着放在兜里的,眼看着孙哥一个人坐在外面,虞幸悄悄从树上滑下来,用比死人还轻的脚步无声无息地靠近。

他要开始偷东西了。

虞幸摸到孙哥身后,刀鞘砸在孙哥后脑勺上,直接将人砸晕过去。

帐篷里的爱丽和刀疤太疲惫了,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谁也没听见这闷闷的一声响。

虞幸扶着孙哥让其慢慢躺下,然后从孙哥惯用的口袋里找到折起来的地图,满意地笑了笑。

只要没人看见我拿东西,那就叫偷!

“回家去吧,家里多安全啊,卖卖以前搞出来的古董,够吃一辈子了。”他用口型对昏迷不醒的孙哥道,“那么贪……我只能帮你到这咯?不用谢~”

估计孙哥要是还醒着,肯定要气吐血。

虞幸拿到地图之后溜之大吉,他不再等候在死人谷里,一边向山谷深处走去,一边研究了一下地图上标出来的前进路线。

这条路线断断续续,中间有很多模糊不清的标注,可以说,想跟着这条路线走,一半靠看,另一半只能靠运气。

路线一直持续到最后的一座山,那座山地势最诡异,地图上甚至都不能很好的表现出来,完全到了有地图也无济于事的地步。

虞幸凝望了半晌,决定先根据这份地图走到重阴山上,后面的事到时再说。

他没费太大力气,就在太阳落山之前走到了山谷尽头。

这片山谷的地势是逐渐下降的,到了尽头,它已经和周围的山体产生了一个近乎垂直的二十多米的悬崖,虞幸站在崖底向上仰望,倒吸一口凉气。

真绝啊……

黄昏西落,橙红色太阳将金黄的光铺向崖面,视线里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盖了一层虚幻而不真切的纱,仿佛随时都会在空气中小粒子的蒸腾里消融。

悬崖上攀附着年份久远、足够粗壮结实、可以供人攀爬的不知名枝条,一直垂落到地面,他伸手拉过了,这种是正常植物,不会动。

绝就绝在,除了这些正常的,可以攀爬的枝条,还有一条条十分眼熟的翠绿“爬山虎”就缠绕在枝条上,垂落在枝条边,总之,看样子如果有人想通过枝条爬上悬崖,就得面临碰到这些诡异藤蔓的风险。

这些藤蔓对温度最敏感,可谁也没说,如果在常温下拉动了它们就一定会没事。

这是要将试图前往重阴山的路全部封死,将人赶尽杀绝啊……连自然界都这么严阵以待,倒还真让人有点期待墓宫里的东西了。

虞幸心中自语,接着曲起手指敲了敲山壁,确定是结实的,便一把捞起面前的枝条,十分果断地开始向上爬。

他身手这么好,避开诡异藤蔓并不难,所以说这片悬崖还是给一部分人留了通过机会的,就像在筛选一样。

他向上爬的过程中,翠绿爬山虎一直没有动作,仿佛一条条陷入了冬眠的蛇。

但是虞幸知道,这些“冬眠蛇”只是假寐,一旦有人打扰,它们立刻就会暴起。

从他的角度看,能看见悬崖顶部纠结着一大坨一大坨的绿色藤蔓,它们彼此包裹和融合,也不知道最终会变成什么东西。

虞幸一边爬一边将注意力放在它们身上,身体肌肉紧绷着,直到还剩五米左右就登顶了,他的警惕心也提升到最高。

果不其然,这一路上都没动静的藤蔓在此时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微微滑动起来,它们似乎在找东西,或许正是在找虞幸。

虞幸没去管这些对他造不成太大伤害的东西,他视线停留在崖顶那几坨联系紧密的藤球上,嘀咕一声:“奇怪了,为什么要结成球呢?”

这样不仅更显眼,难以伪装,而且就连攻击人都变得困难了,因为不少藤蔓被困在里面,来不及抽身缠人。

但是它既然已经是这个状态,就一定有虞幸不知道的原因。

他神情难辨,看向身旁从藤条球里垂下来的藤蔓,突然伸手拽了它一下,然后立刻缩手。

瞬间,藤蔓上的倒刺像猫指甲一样,从看似无害的表皮底下弹出,藤蔓从被触碰的地方开始一寸寸转化为青紫色,它末尾的尖尖也以蛇态翘了起来。顺着崖壁就往虞幸的位置游。

虞幸快速在崖壁连蹬几步,往上一攀,已经无限接近于藤球,接近之后才能直观的感受到这些团团到底有多大,各个直径都在两米以上。

直觉来讲,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虞幸不打算节外生枝,从崖壁上找到几处踏脚的凹陷,巧力一翻,便稳稳站到了崖上——上面居然是一片大雾。

白色雾气带着山林特有的湿润,将植物掩得朦胧,虞幸耳边听见几声拉长的虫鸣,哭丧似的,他将长刀抽出护在身边,第一时间远离了悬崖,免得出现什么东西把他撞掉下去。

这里正好是地图上没有的部分,虞幸跟着指南针又往前走了一点,忽地听见一声隐隐约约的人声。

那声音离得似乎很远,是一个女人的声线,不刺耳,反而很让人舒适,还带着一丝熟悉的感觉。

那声音道:“是谁?”

话语的回音在林间飘了几个来回。

虞幸眼睛一眯,不为所动,刀又握紧了一点:“你是谁?”

谁知,对方也回了一句:“你是谁?”

那语气,和虞幸一模一样,就连声线也突然有一点相似了。

虞幸轻笑一声,向声源处走去,他边走边嘲讽:“没想到这种树林里还有喜欢学舌的鹦鹉?”

“没想到这种树林里还有……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