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曾经比星辰还要闪耀的眸子，此时黯淡宛如死灰。

干裂的唇角微微翘了翘，勾出一个浅浅的笑。

眉目清霜似雪，郎艳独绝，可笑容却又是那样万念俱灰，寸断肝肠。

他被父母憎恨，被世间厌弃，如妖孽、如怪物，踽踽独行，孑然一身。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要背负世间最深沉的黑暗。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

是人，是妖，是魔，还是不融于世间的怪物？

洛云潇闭上眼，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如困兽般嘶哑、苍凉的笑声。

但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一个遥远而撕裂的声音，在他耳边一遍遍嘶吼。

“如果，你与我异体同心，所念皆此，那就……那就把你的力量暂时借给我……”

“本尊……我，我不要毁灭世界，不要报复人类，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只想要，守住眼前的这个女人啊！”

守住这个女人？

哪个女人？

洛云潇浑浑噩噩地睁开眼。

面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元神溃散，血染长裙，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消散在天地间。

可洛云潇却在这模糊的身影中，看到了一丝光芒。

他此生唯一虔诚信仰，渴望守护的光芒。

干裂的唇缓缓开合，如赌咒发誓，又像是了却余生，从此放手的悲戚：“好，我……借……你……”

只要你能守住她！

那么至少，他这肮脏腐烂的一生，还存在一丝丝价值。

那么至少，他被世间遗弃，也了无遗憾。

嗡嗡嗡，识海中，十一把本命剑剧烈震颤，就像是在呼应着什么。

体内的能量如泉涌般流失，消散，也一点点带走他薄弱的生机。

洛云潇缓缓闭上眼。

咚——！

咚——！

咚——！

钟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巨大的银月升上夜空，九颗星辰耀目生辉。

莹白色的雨丝从空中淅淅沥沥落下来，打湿他皮肤，浸入他骨血，一点一点渗透他的灵魂。

洛云潇怔怔睁开眼，看着天空中皎洁的明月。

背部灼烧的伤口，逐渐愈合。

身体的疼痛无声无息离去。

失去的生机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他体内，带给他活下去的希望与信念。

悠扬的乐声轻轻响在耳畔，就像是少女清越的声音一遍遍响起。

不，不只是一个声音，还有，还有许许多多声音。

——“小师叔，身体是你自己的。哪怕谁都不在乎，你都必须在乎。因为如果连你自己也把自己当回事，把自己的七情六欲都遗弃了，那世间就再没有人会真的在乎你了。”

——“愿我们此生此夜长在，逍遥自在永存！”

——“小师叔您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有没有厉害的仇家？有着怎样的过去？这些，我们都不关心。我们只知道，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小师叔，是我们逍遥门的一份子。”

——“我们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你是我们逍遥门的人，是我们逍遥七子的小师叔。”

洛云潇猛然闭上眼，雨丝落在脸上，顺着他的嘴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