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泊点了点头。北冥顿了半晌,苦涩般笑了出来。许久,他慢道:“外婆,夜公会帮我照看音儿吗?若他还气我怨我,麻烦您告知夜公。只要他能好心帮我照看音儿,我北唐北冥原听他一切吩咐。哪怕舍去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
“傻孩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许那样讲!”湖泊道。
“我知道,夜公这些年怨我父亲,夺了母亲……更恨北唐家“出卖”了他。但外祖母,请您相信孙儿,父亲一家万万没有伤害过夜家半分。孙儿愿用性命担保。若夜公仍然介怀夜家时空能力被北唐家传得,孙儿愿意以命相送,废了这身灵力!”
“外婆不许你再这样胡说!他那个老东西要敢动你,外婆就跟他拼了!”湖泊一把抱住北冥,痛哭起来。
“外婆别哭,孙儿让您费心了,是孙儿的不……”北冥一句话没落,又呕出血来,这次只有点滴腥红。
北冥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了然于心,正了正精神,与湖泊道:“外婆,孙儿这就走了……”
“冥儿,你要去哪?你等等,清扬马上回来,他定有办法医你!若他还没有,还有大巫!”湖面道。
听到大巫二字,姬菱霄与木沧无一不是呼吸一滞。
“不了,不劳烦您了。我已经给您带来够多麻烦了,孙儿这就走了。”北冥不听阻拦。
他轻轻往夜雨看去,只见夜雨也一直望着他,满眼焦虑。突然撞到北冥目光,夜雨即刻避了开去。
“母亲这些年从不敢在人前提及自己的身世,也不敢再称自己姓夜。弥天之人,都以为时空术士已经销声匿迹,无人再寻,还请外祖母放心,也请夜公放心。孙儿誓死都会守住这个秘密的。”北冥所说的秘密,正是夜昼一家穿越时空来到地球隐居之事。
“母亲这些年思念家人,常常与我和父亲提起,一谈就是一夜。她尤感自己不孝,不能侍奉二老左右,深以为愧。再有,母亲终日挂心的便是她两个妹妹。”北冥说着,夜雨心头一紧,仔细听了起来。
“她常说,小妹妹夜清年幼,不知来了这异世能否适应,平安度日。大妹妹夜雨她就更放心不下了……”北冥话语稍缓,“母亲说,大妹妹从小与她形影不离,感情甚笃,骤然分离,定要伤心难愈。为此她经常夜夜不安,日日思念,就像失去了左右手一般。妈妈常想着,要是有一日能和大妹妹两人再去野山抓灰兔,养狸猫就好了。”
夜雨听着北冥的话早已决堤,口中喃喃道:“姐……姐姐……”
“外婆,冥儿这就离开了……若音儿能得您二老照拂,冥儿……”死而无憾四个字被北冥咽了回去,“外婆,您和夜公在这异世定当保重身体,孙儿拜别。”北冥拱手一礼,弯下身去。
“不行!冥儿!你如今伤的这样重,外婆死都不会让你离开的!”湖泊激动道,出手阻拦。
北冥顿了半刻,道:“外婆,音儿以后若得以平安长大,切不要告诉她我的事……就让她……忘了我吧。”北冥再不犹豫转身离开。
“她若想起你了呢?”夜雨忽然开口道。
北冥俊眉一蹙,仰天看去,寒雨落了下来,砸在脸上,心如刀绞:“那就劳烦姨夫给她一剂汤药,让她忘了。”
不过匆匆一面,北冥已断定莫清扬医术惊人,况且,这世上还有一个大巫……
北冥攥着手中衣裹,天阔与崖雅还在其中。
“主将,您作何打算?”木沧突然道。
“回东菱。”北冥道。
“那参谋长和崖灵枢该如何?”木沧再道。
北冥略显踌躇。
“主将,我愿留在这里照看参谋长与崖灵枢,以保他们平安成人。”木沧道。
北冥看着木沧,眼眸沉了下去,道:“不必了。”
木沧愣在一旁,朝北冥瞧去,只见北冥一双寒眸透过雨夜正朝自己看来。然而,雨夜漆黑朦胧,他辨不清晰。
“冥儿,这两人是?”湖泊插话道。
“我堂弟北唐天阔,与友人崖雅。”北冥道。
“冥儿,你不能走。且不说你受伤不轻,你身旁带着这两个婴孩也不方便啊,你初来地球,怎能生存,听外婆的,和外婆住下,外婆定好好照顾你们!”湖泊道。
“是啊,北冥,你此刻回东菱不是时机啊。不如你听夜婆一句劝,留下来吧。”木沧接道。
北冥欲走,突然,心脏一阵骤凝,手松了开去。木沧眼疾手快,接过了天阔与崖雅,险些没摔到。
北冥在原地顿了片时,向腰间拂去。他拿出一物,递到木沧身前,道:“佐领,天阔和崖雅我就交给你了,望你能帮我照看好他们,北冥在此重谢了。”
木沧低头看去,一双铩镰杵递到他面前。正是当年北冥继任本部长时,木沧亲手打造,送给他的礼物。
木沧怔怔看着这一双铩镰杵,思绪瞬间被抽空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等他再慌神回来后,只听湖泊一声急促:“冥儿!”
北冥消失在了原地。
木沧左右一看,惊道:“姬菱霄呢?”
“谁?”夜雨道。
“姬菱霄!”木沧脸色骤然难看道。
“北唐带走了。”夜雨眼神冷了下去,淡淡道。
木沧望着这雾沼漫漫,不知想着何事。
这日,梵音因重创恢复,记忆重组,消耗过度,在夜昼家中晕了过去。
北冥一个瞬步,接住梵音,抱回房间休息。在崖雅的照看下,北冥退出房间,返回客厅。途中遇到天阔,他正站在走廊上,似乎刻意等着北冥。
北冥走过天阔身旁,天阔忽而战栗,他只觉北冥那一身寒芒下隐的是阵阵杀意。
走廊一端,雷落双手插在胸前,看着前来的北冥,他道:“小音没事吧?”
“没事,崖雅在照看,你要去看看吗?”北冥道。
“罢了,我在外面等着便是。”雷落爽利道。在经历过与梵音的一番肺腑之言后,雷落恍悟。本就豪迈的性格,现下已换了拖泥带水的纠缠,七尺男儿,胸怀坦荡。
九百昆儿扶在雷落肩头,偷偷看去,不知何故,却也不多言。
“北唐,除了小音,我什么都不在乎。看来你和我一样,哼,也算痛快认识你了。”雷落忽然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冷笑道。
北冥向雷落看去,少刻,冷笑一声,算是回应。
天阔朝他二人看来,这两人心知肚明,前生今世不过寥寥几面,倒像是过命的交情,知根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