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信长无所谓得摆摆手,说道。
“松永久秀有心从义,这个时机不容错过。
若是拖延日久,让三好家发现她的图谋,破坏此事。我们又要耗费多少人命物力,才能完成上洛?
我相信谦信公会体谅我的难处,战机不可延误。我这也是出于公心,并无冒犯之意。”
丹羽长秀哑口无言看着自己主君,知道织田信长这是要甩无赖。
抢功就是抢功,硬生生包装成大义凛然有担当,也是厚脸皮。可仔细一想,这理由还真说得过去。
松永久秀那边拖不了多久,这边的行动一定要快。除了磨刀霍霍的织田军,也只有足利义昭那边的足利马回众时刻待命。
其他各方刚才完成春耕,还在动员中,无法及时出兵。织田信长以担心错失战机为由,奇袭伏见城,的确圆得过去。
但一想起英武不凡的斯波义银,丹羽长秀总有些忐忑不安。
“大殿,谦信公可不好糊弄。况且,他身怀大义。。”
织田信长看着自己的手,用拇指搓弄食指,打断道。
“大义?多少铜钱一石啊?”
丹羽长秀微微低头,不敢再劝什么。她从小陪着织田信长长大,最了解她的秉性,知道她是心意已决,劝不动了。
织田信长看了她一眼,见她目中带着担忧,想了想,还是对这位亲信中的亲信解释了一句。
“米五娘,你还记得足利义昭那句尾张乡下吗?”
丹羽长秀默默点头,这是她遭受的羞辱,自然不会忘记。
织田信长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说道。
“尾张来的乡下人,可不只是说你,也是说我,说织田家。
你想想三好家的遭遇,想想三好长庆四姐妹的惨淡结局。
近幾武家不会真心对待我们这些外来人,她们根本看不起我们,又唯恐我们夺走她们的领地。
哼,明明没有本事保住自己的地盘,却装作高高在上的倨傲模样,真是一群令人作呕的可怜虫。
三好家的下场是前车之鉴,我不会像三好长庆那么傻。她想占据幕府中枢,妄图奉将军以令诸侯。这才掣肘为难,错失良机。
但幕府这些垃圾扶得起来吗?
我会独自拿下上洛大功,扶持足利义昭上位。幕府内外这些武家不满意,就让她们不满去。
我从没指望过她们,我要的,只是臣服。我迟早会用实力让她们明白,时代变了。
我才是未来天下的主宰者,要么乖乖听话,要么给我去死。”
织田信长的话中充满杀意,令丹羽长秀心头一凛。
织田信长忽然笑了起来,走下主位,拍拍丹羽长秀的肩膀说道。
“通往天下人的道路,不是依靠妥协和拉拢。
武家之间的重大问题,要用铁与血来解决。
唯有暴力,才能让姬武士心悦诚服。”
织田信长从不相信任何人,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她的姐妹,都曾让她有过刻苦铭心的痛。
所以,她是一个冷酷的现实主义者,极度功利。用得上的人,她可以不计较过往。没有用的人,她可以无情抛弃。
松永久秀有用,那么她是不是在京都事变中有过不光彩的作为,织田信长无所谓。
织田家上洛吃独食,幕府武家不满?近幾武家不甘?那就用实力来说话。
如果没有实力,就闭上嘴,弱者要学会服从强者。
———
多闻山城的斯波义银还不知道,因为松永久秀的反叛,三好家的战略布局出现巨大漏洞,织田信长决定独走。
他还在按部就班,照原计划忙碌。
多闻山城大评议后,近幾斯波领的人心已经彻底转向,曾经泛起小心思的各家家臣们,纷纷掐灭自己的妄念。
在年底斯波忠基金第一次年金兑现之前,所有暗潮都缓和下来,转而观望。
山中幸盛挂帅出征,征讨南河内之地。尼子胜久回归郡山城,为她组织后勤,沟通各家联军。
正如义银所料,细川三渊两家,筒井顺庆,铃木重秀都发来信函,恭谨响应御台所的敕令,河内讨伐军已然发动。
为了抢时间,细川三渊两家原本准备参与上洛之战的动员军,已经开赴河内国,率先发起攻势。
面对四面合围,南河内高屋城的游佐信教惶惶不可终日,几次派信使前来多闻山城请罪。
义银每次都是看都不看信函,当着信使的面直接往火盆一丢,然后将信使驱赶出境。
绝望的游佐信教终于死了心,专心抵抗起来。可惜的是,南河内当地武家不傻。
原本此地就是畠山宗家的传统领地,当地武家理论上都是畠山高政的臣子。
跟着游佐家吃香喝辣没问题,但眼看要走入绝境,自然人心不附,各寻出路。
御台所的敕令征伐,给了所有人光明正大的理由背叛游佐信教。多名有力武家已经站出来弃暗投明,游佐家的崩塌比预期更快。
南河内形势明朗,义银便不再关注,拉着前田利益在多闻山城,商讨上洛之战的军务。
前田利益身为近幾斯波领总大将,把持军务长达两年。
义银要动员近幾斯波领军势出战,走什么路线,后勤兵站如何设立,都需要与她沟通。
这日,两人正在议事厅商讨细节,蒲生氏乡恭谨入内,给义银带来了一个消息。
义银诧异道。
“畠山高政来了?她来干什么?”
蒲生氏乡说道。
“不清楚。
她在城外等候,说是从北河内前来觐见您的,恳请入城。”
义银眯着眼想了想,说道。
谷</span> “让她来见我。”
“嗨!”
蒲生氏乡鞠躬出去,前田利益在旁问道。
“御台所,我是否回避一下?”
义银摇摇头,说道。
“河内讨伐军拿下南河内之地后,会立即北上,从西面围堵摄津国进入山城国的通道,参与上洛之战。
畠山高政来意不明,你留下来一起听听,看看是否涉及上洛之战的军务。”
前田利益恭谨等候,义银沉思不语。
这次征讨南河内之地,就是准备把这块畠山宗家的传统领地,交还给畠山高政,增强她的实力。
早在当年义银从尾张上洛之前,畠山高政的败家女之名就已经传遍近幾。是她导致纪伊国一揆,让畠山宗家丢了一半的地盘。
三好长庆上洛之时,畠山高政手中就只剩下河内一国,二十四万石领地。
随后,游佐信教弑母,南北河内脱离畠山高政的控制,让她只剩下可怜的几万石直领。
对于普通姬武士来说,几万石直领可是天文数字,足以跻身大名行列,光宗耀祖。
但对于畠山高政这种出身就在罗马的高门贵胄,把纪伊河内两国败完的她,真无愧于败家女之名。
畠山宗家乃是幕府三管领之一,一代家督就丢了四十余万石地盘,沦落到只有几万直领。祖宗若是有灵,棺材板都能气塌了。
所以,一直沉迷众道的畠山高政痛定思痛,在家臣团面前杀光了自己的宠姬,这才勉强稳住畠山家臣团,立志复兴家业。
她这次自不量力,以几万石动员力,独自扛起近幾武家佐幕的大旗,多半是一场投机。
但她运气真不错,对细川三渊两家失望透顶的斯波义银,正好需要一个帮手,在幕府地方实力派内部制衡细川三渊两家。
畠山宗家的家格名望,是压着和泉细川家一头。畠山高政又一心紧跟斯波家步伐,这才让义银下了决心,帮畠山高政东山再起。
这次的河内讨伐军说是为畠山高政出头,但尴尬的是,畠山高政就像是一个外人在旁看着,完全插不上手。
讨伐联军的总大将是山中幸盛,各家出兵是给斯波义银面子。结果,谁都没去搭理身在北河内的畠山高政。
义银心中一动,畠山高政此来,是不是心中不安,想要确认。
正想着心事,外间传来敲门声,拉门左右大开,畠山高政出现在门外。
畠山高政虽然沉迷众道,性格恶劣,但说实话,长的还行。可这次,她灰头土脸出现在义银面前,一看就是快马赶来,风尘仆仆。
看到主位上的斯波义银,见他用审视的眼光盯着自己,面色淡然看不出态度,畠山高政心中一凛。
正如义银猜测的那样,畠山高政此来,就是要确定他的心思。
畠山宗家已经败落,畠山高政即便励精图治,也无法用几万石领地,复兴家业。
南河内的游佐信教是叛逆,北河内的三渊藤英依靠吞畠山宗家的地盘发家,她们都防着畠山高政。
而铃木重秀那个纪伊守护代,更是名义上的部属。两年来从未请安请示,就像是完全不知道畠山高政这个上司的存在。
畠山高政太难了,她的几万石直领,星星点点洒在河内国各地。别说复兴家业,只是稍稍动弹一下,都会引起游佐三渊两家警觉。
眼看着荒废两年,在地方上是无所作为,政治上对斯波家抛媚眼,又被明智光秀无视,畠山高政已经是走投无路。
畠山高政依靠屠戮众道宠爱,获取畠山家臣团的支持。但两年无为,家臣们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内部矛盾随时可能爆发。
正在畠山高政绝望的时候,三好上洛,京都事变,将军被弑,天下哗然。她心想,这日子反正是过不下去了,干脆赌一把大的。
她拼着数万石直领丢失的风险,强压家臣团动员军力。对外高呼上洛佐幕,为将军报仇。
果不其然,她的行为引来游佐信教的强烈反应。早就防着畠山高政的游佐信教果断出击,一举击溃人心不齐的畠山家臣团。
畠山高政逃到北河内之后,一直在写信给细川三渊两家,近幾斯波领留守重臣,寻求她们的援手。
她心里非常清楚,这些人都靠不住,她真正指望的人远在关东。
将军被弑,幕府大乱,作为将军丈夫,幕府地方实力派领袖的斯波义银,他肯定会回来!
畠山高政拼着家业彻底崩散的危险,也要赌这一把,就是赌斯波义银这个义理傍身的足利军神,他一定会站出来主持正义。
果不其然,斯波义银真的回来了,一战击溃强大的六角家,把盘踞京都的三好家吓得魂飞魄散。
最重要的是,畠山高政的行为与细川三渊两家形成鲜明对比。
她赌赢了。
畠山高政望着越发俊朗的斯波义银,咽了口唾沫。家业破碎的她无心垂涎义银的男色,她现在满脑子就一个念头,汪汪汪。
她做了这么多事,好不容易抓到复兴家业的一丝希望,现在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一定要把戏演好。这斯波义银的走狗,她必须当上。
一摸脸上的风尘土灰,悄咪咪将抹在袖上的姜汁碰触眼球,畠山高政瞬间泪流满面。
“御台所!将军死了!您要为幕府做主啊!”
她直接在门口嚎了起来,哭得是惊天动地,把义银吓了一大跳。
畠山高政和足利义辉的感情这么深吗?不会吧?当初,义银可是亲眼看到足利义辉对畠山高政有多嫌弃,多么恨铁不成钢。
义银还没回过神来,畠山高政已经一路跪爬到他座前,抱着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
“三好大逆,弑杀将军!
可恨我无能,不能为将军复仇!恳请御台所为幕府做主,为我等臣子做主啊!
三好逆贼,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畠山高政哭得声嘶力竭,义银甚至担心她一下子抽过去。到时候,三好三人众还没死,她先哭得喘不上气挂了。
一旁的前田利益都看懵了,这年头,幕府还真有忠臣?近幾乱了百年,这种稀有品种还没死绝吗?
义银也顾不上猜测畠山高政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这一身衣服肯定是完了,下衣部分都是畠山高政的鼻涕眼泪。
最重要的是,这家伙也不见外,边哭边蹭。她的身材还不错,蹭着义银的大腿,让他快控制不住自己的小兄弟了。
血气方刚的年纪,谁受得了这种摩擦。但这场合也不合适一柱擎天,很尴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