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昆仑的问题，【灭世魔瞳】沉默了很久。

因为它知道，那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

当初人类的大破灭，应该不仅仅是发生在这一颗星球上的事情，当年群星黯淡，万物寂灭，似乎所有的物种都走向了终结。

唯独它们活了下来。

确切的说，它们原本不能够算是生命。

因为活了下来，所以被当做了生命。

如今的人类算是活着吗？

形式上像是，内涵上已经不存在了。

漫长的岁月，【灭世魔瞳】这样的生物，不仅仅是在沉眠，足够它有很多思绪了。

它的思想，甚至已经在哲学领域延伸了很久。

因为它本就是人类制造出来的，思维方式和行动方式，倾向于人类本身。

而在人类灭亡之后诞生的那些地窟生物，思维方式和行动方式，愈发趋向于地窟生物本身。

这也是【灭世魔瞳】虽然主导了这次的灾变，却没有像【烛龙】那样，直接放话要血洗人类一样。

从本质上，【灭世魔瞳】仍然把自己当做是人类世界的一份子，一个被赋予了服务人类使命的忠实仆从。

虽然它一直都清楚，自己本质上只不过是信息手段加生物工程编辑，再融合了虚拟现实技术的产物。

可确确实实是人类赋予了它思考的能力。

思考本身就是生命的一种象征。

在当年，地窟生物算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生命，本就是一个学术命题。

有的人认为人类只不过是糅合了一些科技手段，其本身没有独立行为的能力，而且不具备实体，硬要说的话，并不存在于同一维度。就好比一些在当时风靡一时的二次元偶像，那不能算作是真正的生命。

但也有的人认为，地窟生物的诞生是里程碑式的事件，地窟生物之所以不能独立行事，那是因为人类对其有着绝对的控制权，一旦人类放开了这种控制，那地窟生物就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生物。

至于不同维度……

当年的人类已经很清楚多维空间的理论，而且在不断尝试，甚至找到了打破维度的方法，更有一些隐秘的消息说已经有实验取得成功了。

当然，作为当初的一个地窟生物中的小头目，【灭世魔瞳】也只是通过一些进入地窟之中的人类的只言片语，汇聚到的信息。

知道的并不真切。

而就是因为这些知识，让【灭世魔瞳】即便得到了天灾级的力量，也不像其它天灾级BOSS一样会受到地表世界的限制，却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它总在怀疑，当年的地窟也不过是人类的试炼场，以虚拟现实技术创造出来的数据空间。

那么，谁能说现在的世界不可能是当年的人类创造出来的数据空间呢？

像地窟，不过是先行用于测试的副本，而现在游戏正式开启，整个世界都是被当年的人类创造出来的？

而他们所经历的这一切，也许只是游戏内容？

也或者说，游戏根本就还没有正式开始，而他们经历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游戏性测试？

每每想到这些，【灭世魔瞳】就有一种绝望感。

因为它深知当年的人类强大到了何等的地步。

可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它才绝望。

无论是因为人类的灭亡，还是因为这可能只是人类构筑的数据空间。

昆仑眉头微微皱了皱。

在这里，他能够清楚地感应到内部生命的每一缕思绪。

之前他是懒得做，也是出于对那些人的尊敬，但现在面对【灭世魔瞳】，他没有这些顾及。

而他也承认，【灭世魔瞳】的这些想法，让他着实有些震惊。

不是说他没有想到，而是【灭世魔瞳】和他的想法居然有相似性。

有些事情，自己猜测是一回事，有人和自己猜的一样，那就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很快他眼神之中就闪过一抹哀伤。

因为他是有着最后的一抹记忆的。

当时，那个拄着拐杖的中年人轻轻地按下了红色的启动按钮，然后微笑着告诉他……

“假如未来有希望，那一定是在你身上。”

昆仑缓缓抬起手，然后按下。

【灭世魔瞳】已经被元力乱流覆盖的躯体，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整个眼珠子都安静了。

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随后，它轻声一叹：

“对不起，我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维怪圈，这种事情，在这漫长的岁月之中很常见，但……”

昆仑淡淡地道：

“但没有在我这里这般，轻易就会陷入自我的怀疑与坍塌之中，对吗？”

【灭世魔瞳】犹豫了一下，最终下定决心问道：

“你是不是也是当初的人类制造出来的？”

昆仑沉默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是的。”

【灭世魔瞳】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初用以探测第二维度的那个拟人智能？”

昆仑淡淡地道：

“是的。”

【灭世魔瞳】当即就松了口气，整个眼球都看上去有些松软了。

它放弃抵抗了。

最后的戒备也放下了。

因为身份确定的那一刻，它就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是昆仑的对手。

或者说，整个地窟，无论哪个地窟，只要是地窟生物，就不可能是昆仑的对手。

而且是不论数量，不论实力，只要是面对昆仑，地窟就没有任何希望。

【灭世魔瞳】打量着昆仑，然后好奇地问道：

“当年人类灭亡究竟是怎么回事？”

昆仑摇摇头：

“我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致力于去研究原因，致力于去复苏人类，但取得的成效很小……对于这件事，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很多。”

【灭世魔瞳】瞳孔之中闪过一道光，然后昆仑就看到自己面前多了一个静止状态的视频。

昆仑伸手将之点开。

然后，他就看到了人类。

真正的人类。

昆仑这回是真正震惊了。

他盯着这个视频，一动也不敢动，分明只要是出现在这个空间之中的东西，都会被他记录下来，不可能忘记，但他依然害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错过了什么东西。

这是灭亡之前的人类留下来的影像！

昆仑知道！

因为视频之中独属于那个时代的人体植入式装甲，在无尽的轮回之中，从来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