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土木堡殷鉴在前,臣恐御驾有危(1 / 1)

江面风大,李郁避入舱内。

琢磨起了关于两国造船的差距:

以刚才谈论的600石民用运输舰(也就是36吨)举例,市场售价是300两,实际出厂成本在250两,相当于每吨造价7两。

而东印度公司海船造价在每吨2.5英镑(8两白银)。

再综合考虑内河船只和海船的选材差距,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目前吴国的造船成本远高于同行。

……

阿德莱德为了稳住盟友,刻意展示了实力。

他暗示,

当今世界最擅长控制造船成本的是撒克逊人。

这一点,也是撒克逊东印度公司后来居上的关键因素之一。

商业部果断提出,订购1艘他们的主力商船船型,400吨武装商船,下次随贸易船队一起送来。

阿德莱德没有一丝犹豫,立即答应。

甚至将简易图纸和数据都落在纸面。

李郁听了汇报后,推断加尔各答造船厂一定有不少半成品,甚至是接近完工的船舶。

所以,

他们才会答应的如此干脆。

这艘400吨海船的交易价定为白银5000两。

双方都很满意~

……

而吴军目前的主力战舰,2200料“江南级”换算下来仅有130吨。

36门舰载炮炮加上炮车(一半是卡隆炮),总重量就接近25吨。

水手150人,重量在12吨左右。

再加上弹药、食物、淡水,工具,备用木材风帆、零碎总总。

吨位小,木材差,江南级根本承担不了远航,近海航行都要算着补给。

好在卡隆炮威力够大,清军水师实力够孱弱。

这才造就了江南级的赫赫战绩~

李郁默默的给吴国水师贴了个标签:

一支小规模内河海军。

【古今船舶单位换算:1000料=60吨=120000斤=1000石】

……

突然,

桅杆上,瞭望哨大声呐喊:

“右前方,有清军小船4艘。”

李郁走出舱室,

拉开千里镜,见远处的江面,清军小型战舰速度飞快~

而己方两翼2艘苏松级主动迎战,冲着清军驶去。

期待中的水战没有发生。

清军小型战舰不敢靠近,逃了。他们知道,以吴军舰载卡隆炮的威力,一炮灭一艘。

吴军水师在内河水域横冲直撞,畅通无阻,许久未遇敌手了。

卡隆炮就是这么的豪横,

相同重量,口径大2圈。

相同口径,装药多2斤。

可以称为“五边形战士“,唯一短板是射程。

而在18世纪,海军最不在意的就是射程。

……

李郁皱眉,问道:

“是哨船吗?哪个镇的?”

舰长答道:

“一种桨帆船,酷似广船,速度有点快。末将判断可能是湖北清军。”

李郁点点头,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

只是叮嘱注意防范。

清军搞不清自己的攻击方向,所以一直忙着四处侦查。

出发前,

所有士兵都被告知,目的地——九江。

这是李郁的障眼法,尽量给对手制造困惑。

……

目睹了清军水师甚至不敢开炮就逃跑的一幕,江南民间船队集体欢呼。

粗狂的船老大们甚至狂敲铜锣表达心中畅快。

信心~

就是这么培养出来的。

这些人返航后,又会添油加醋的讲述吴军战舰多么勇猛,清军多么胆怯。

而此时,

湖北清军却是紧张到爆炸。

湖广总督陈祖洛和湖北巡抚王杰尤其紧张,他们高度怀疑吴军是想水陆并进,进攻湖北。

水路路线:湖口——蕲州——黄州——武昌

陆路路线:九江——瑞昌县——兴国州——武昌

……

最靠东的,黄州、武昌2府风声鹤唳,一日三惊。

“抚台,武昌逃亡出城者众,要阻拦吗?”

“不,由他们去。”

“这也太影响军心了,下官怕效仿者日益增多。”

王杰沉思片刻,

高声说道:

“那就在城门口设卡,收取离城税,每人1两。”

“嗻。”

王杰叹了一口气,蘸了墨汁继续给乾隆写折子。

然后,派人飞马提醒驻跸南阳府的乾隆。

万一,

万一吴军势如破竹,破武昌后就奔着襄阳——南阳而去,恐御驾有危。

大清绝不能出现土木堡~

……

王杰的官声不错,自从上任后,

只做3件事:

种粮、募兵、筑垒。

王杰不贪,对百姓有怜悯之心,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会把社稷放在百姓之前。

社稷为重,皇帝次之,百姓再次。

论道德水准,

在大清的封疆里面,他已经是罕见君子了。

……

“总督大人来了。”

“快快有请。”

王杰戴好顶戴,出门迎接。

陈祖洛摆手:

“不必拘泥,如今非常时期,本官想和你商量一下。”

“制台请讲。”

“你判断,吴贼会进攻湖北吗?”

王杰叹了一口气:

“早晚的事。”

“守得住吗?”

“守得住也得守,守不住也得守。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无非一死而已。”

“王大人不愧是皇上亲点的状元。”

屋内,突然陷入了没由来的沉默。

……

王杰低声说道:

“制台,老夫有句肺腑之言,不知当不当讲。”

“请讲。”

“若那李逆亲自督师大举侵鄂,还请制台离城别走。”

陈祖洛一惊,就要张口。

却被王杰打断:

“制台请听老夫讲完,武昌乃九省通衢,东南屏障,长江中枢,必死守。然吴贼水师精锐,重炮凶猛,武昌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老夫坐镇武昌,制台您率满蒙骑兵游击荆襄,伺机而动。我们一内一外,支撑起这湖广。”

陈祖洛眼眶微红,

宦海沉浮几十载,早练就了一番铁石心肠。但今时今日,还是被王杰的月匈襟给感动了。

……

王杰笑笑:

“老夫籍贯陕西韩城,自幼丧父,家境贫寒,幸得天眷,成为了大清开国以来第一位陕西籍状元。”

“老夫虚岁60,活了足足一个甲子,够了,知足了。制台,老夫还想博一个忠烈的身后虚名,望您成全。”

“若是老天有眼,让老夫能在城下重挫贼兵兵锋,给朝廷大军创造些许机会。薄薄的青史,又能留下我的只言片语,岂不幸甚?”

陈祖洛起身,一拱手到底然后离开。

王杰,青年时期为了生计曾入陈父幕府做事,受过陈父资助。

后来,

王杰科举高中,在朝廷官运亨通。

陈父死后,俩人从无来往,形同陌路,以至于朝廷所有人都忘了这件事。

而如今,

王杰来报恩了。

……

总督府后门,

车马川流不息。

满载金银细软、家眷家丁离开武昌。

陈祖洛,宦囊颇丰。

他是和家军在地方的头马。

感动归感动,报效朝廷归报效朝廷,做事一定要双赢!朝廷赢1两,自己也要赢1两。

否则,

这事做起来没动力。

和家军,从来如此。

王杰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不是钱峰,他不“嫉恶如仇“,他能“和光同尘”。

……

城门口,

凶神恶煞的绿营兵,握着刀两侧列队。

行人出城前,必须往筐里扔一两银子。

否则,

就准备和武昌同沉吧。

一天,就收了一万多两“出城税”。

王杰拿这些银子,在城外招募乡兵。

他信不过绿营兵,与其给这些兵油子加饷,不如招募老实巴交的乡民,至少这些人听话。

……

校场上,

“什么,朝廷要解散武昌镇标?”

数千绿营兵炸了锅,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骂骂咧咧,眼露凶光。

镇标军官们也炸毛了,开始骂巡抚,骂总督,下一步,可能就要骂皇上了。

然而,

蒙古骑兵隆隆入场,马刀雪亮,眼神不善。

“去号衣,摘顶戴,滚吧。”

在骑兵的压制下,

这些眼神愤恨的绿营兵被赶出了武昌城,之后又被骑兵监视赶向东南的幕阜山区。

王杰站在城墙上,目送着这些兵痞离开。

……

“抚台,只恐城防空虚。”

“绿营兵痞只能打顺风仗,只会打有把握赢的仗。留之无益。”

“万一他们投奔吴贼?”

“无妨,人渣到了哪儿都是人渣。吴贼若是沾染了绿营之风,反而是好事。”

王杰心中很清楚,被他强行解散的兵丁不会老实种地的,大概率会进幕阜山做匪。

对于朝廷没坏处,对于吴国或有坏处。

解散绿营的同时,王杰开始紧急招募贫苦憨厚农夫。

先支2个月军饷,全家人可迁入武昌,择城中空房子居住。

武昌周边的多支团练也奉命开入城中。

王杰许诺,

击退吴贼,团总全部授七品官,实职。

……

广州城,戒备森严。

城外陆续出现了吴军第5军团的旗帜。

苗有林用千里镜远远瞭望越秀山~

见清军在山顶修筑了炮台工事。

看旗帜,是由绿营兵驻守。

广州驻防八旗,战力式微。

如果乾隆搞个满城大比武的话,广州驻防八旗应该是倒数第一,京师八旗是第二。

京旗当中,有精兵!

但无奈基数太大,提笼架鸟之辈太多,拉低了平均战力。

……

第5军团、第1派遣军、再加上客家民夫、粤北清军俘虏超过了2万5千人。

面对眼前的广州大城,并不急着攻城。

先扎营,

参谋们忙的飞起,

指挥民夫和俘虏干活,挖壕沟,修工事。

广州是省城,且有一百多年未曾经历战火,城外庄园连片,屋子堆叠。

就地拆毁,就可得到许多建筑材料。

主要是木料和石条。

那些破烂桌椅板凳可收集作为燃料。

广州清军就这么默默的看着城外热闹好似集市,无人敢出城袭击。

1名千总嘀咕道:

“兵法云,城池方圆1里当坚壁清野、断桥挖路、毁林拆屋、水井下毒。现在,这不是资敌吗?”

旁边的游击笑了:

“外面这些房子不是旗产就是官产,谁下命令坚壁清野?你?还是我?”

……

足足忙活了2天,

第5军团终于完成了封锁暨扎营任务,挖掘成体系的壕沟,部分路段增设了拒马。

辎重、火炮营地周围封锁严密。

除了壕沟、拒马、还有巡逻队。

第1派遣军军营内最为闹腾。

粤北清军俘虏被正式编入了派遣军。

老兵们拿出了最凶狠的气质,狠狠的操练这帮孙子。

队列训练时,

老兵肥仔拎着短棍,劈头盖脸乱砸,吼道:

“驴球的,站直了。”

脑袋流血的清军俘虏愤怒值飙升,握紧了拳头。

……

肥仔瞬间出脚,踢在俘虏裆部。

俘虏倒地挣扎~

肥仔抬起军靴,就硬跺。

一下,两下,三下~

惨叫连连。

好久,挨跺的俘虏终于不再挣扎,死了。

肥仔踩着尸体,指着周围的人:

“别反抗,越反抗越兴奋。”

训练新兵,枯燥而紧张。

又打又骂真的很耗体力。

每个老兵只能坚持半个时辰,然后就下去喝酒吃肉,同伴替换。

军团总指挥,甘长胜诧异的发现老兵们都喜欢做新兵的训练教官。

每来一趟新兵,

老兵们的凝聚力就自动增强。

炸营风险,逐日下降。

就连军法官也百思不得其解。

……

每天从日出训练到日落,中途几乎没有停歇。

死亡率高的出奇~

队列里,

又有俘虏倒了,累的。

“拖走。”

就这2天,已经埋了500多具俘虏尸体。

说实在的,

绿营兵打仗都很少有这样的伤亡率。

然而,

泥人且有三分气性,何况这些大活人。

就踹裆老兵肥仔再次轮换上场,再次剁碎了2颗蛋黄时,俘虏们终于集体爆发,失控了。

……

一俘虏面目扭曲,挥起拳头:

“曰你娘,反~”

老兵肥仔反应迅速,掷出短棍然后扭头就跑,跑的同时还用力吹响了挂脖子的哨子。

凄厉的哨声瞬间响彻大营,

摇人!

……

被短棍砸断鼻梁的俘虏抹了一把鼻血。

忍着疼痛,呜咽吼道:

“反了,反了,反正是个死。”

一人高呼,一呼百应。

俘虏们瞬间炸营,要弄死坐在几十丈外吃喝的那帮老兵。

老兵们反应都很快,扔掉食物撒丫子就跑。

没一会,

增援来了,上百名长枪甲士,两面分散包抄。

阳光下,

板甲闪耀着渗人的光泽。

老兵们立马闪开让路,嚷嚷着:

“新兵造反了,快镇压。”

……

老兵肥仔这才停住脚步,捡起掉在地上的一面小鼓挂在腰间,开始有节奏的敲击小鼓。

甲士们很快就踩上了鼓点。

默契~

肥仔从南昌到扬州,从江西到广东,几乎参与了所有战事。

没死!

这足以说明他这个人,在实力和运气两项当中,至少有一项很出众。

刚才新兵炸营,肥仔扭头就跑,并非胆怯。

而是他有经验,

一把破刀想拦住炸营的士兵?当自己关二爷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