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老实交代(1 / 1)

长门好细腰 姒锦 4782 字 7个月前

第390章 老实交代

天气依旧干燥炙热,太阳挂在天上如同火球。

坐在书房里,任汝德脸上的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身上的儒袍全湿透了。

冯蕴让小满为他倒了凉茶,微笑道:“先生先饮一杯,再慢慢说。”

任汝德也不客气,点点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远恨绵绵在夏季里喝着极是舒服,他整个人好似都凉爽了许多。

任汝德舒服地叹口气,“还是回花溪村舒坦,这一趟出门,真是累得脱了一层皮。”

冯蕴道:“任先生辛苦。”

任汝德淡淡一笑,朝冯蕴拱了拱手,“好在幸不辱命,还真让任某找到了一条煤道……”

把事情交给任汝德,冯蕴就没有担心过他办不成。

这位任先生自称交游广阔,真是半点不假。

他为冯蕴引荐过涂家坞堡的涂堡主,又帮冯蕴把孔云娥从台城弄到安渡,桩桩件件的事情,都让冯蕴从中得到了极大的利益。

她相信任汝德,这次也会帮她办成。

因为上辈子和这辈子,任汝德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争取她的信任和好感,从而让她和裴獗离心,背叛裴獗,回归南齐萧呈的怀抱。

在目标没有达成以前,任汝德就会不停向她示好。

那么,冯蕴就可以佯装不知,继续利用他为自己做事,以便利益最大化。

不过,为了表示对任汝德的尊重,她脸上还是故意流露出了一丝惊喜。

“当真?”

“任某绝无虚言。”

“任先生,请受我一拜。”

冯蕴双手作揖,庄重拜下,语气里满是敬佩,“邺城惧怕西京报复,封锁极严,这么短的时间,任先生便能找到门路,实在是令小女子拜服。”

好话听一千遍,仍然新鲜又开怀。

任汝德捋着胡须,脸上笑容更浓了几分。

“楚州刺史郑寿山的小舅子,当年服用五石散,容若枯木,弱至晕厥在道旁。恰巧任某云游楚州,救他一命,结了个善缘……”

冯蕴问:“任先生此去楚州,与他联络上了?”

任汝德点头,盯着冯蕴的眼睛,声音低了几分。

“邺城那头不是问题,郑寿山的小舅子巴不得赚点钱养他那几房小妾,郑寿山又极是惧内,小舅子在姐夫面前说话,还是管用的。何况,邺城正缺此物?任某眼下担心的,是西京……”

冯蕴淡淡一笑,“西京有何担心的?”

任汝德叹道:“这次为帮娘子打通煤道,任某托了不少昔日老友。然则,无人敢应。邺城和西京已不通商,西京更是将通商者以通敌罪论,连荥阳惠王元滔和宣平侯的买卖,都被查了。惠王元滔如今正被朝廷追查呢,宣平侯要不是在刺史府病傻了,只怕也难逃一劫……”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饮一口茶,慢慢敛住表情。

“敢问娘子,此事雍怀王可知情?”

雍怀王要是知情,那就是纵容冯蕴,知法犯法。

雍怀王要是不知情,那就是冯蕴胆大妄为,顶风作案……

怎么回答都不对,冯蕴轻轻笑了一下。

“这个任先生就不用管了,大王那边,有我周旋。”

任汝德的目光从冯蕴脸上扫过去,忧色道:“没有大王首肯,任某心里不太踏实。”

冯蕴一笑,“我都不怕,任先生怕什么?天塌下来,不还有我顶着?”

“非也非也。”

任汝德微微松口气,担心地看着冯蕴,一句话说得竟有些语重心长。

“有些话,本不当任某来说,但任某年长娘子许多,就当是一个为老不尊的长者忠言吧。说得不对,还望娘子见谅。”

冯蕴莞尔,收回放在茶盏上的手,不动声色地说道:“任先生跟我客气什么?你我是齐人,是老乡,这等隐密我都告放你了,还有什么是听不得的?”

这话任汝德极是受用。

他道:“夫妻间若有隐瞒,易生嫌隙,任某是怕,此事为大王知晓,会引来无穷后患……”

冯蕴点点头。

“我知先生是为我好。但我与大王之间……”

她拖着嗓音,眉头微微蹙起,状若思考,心下却满是兴奋。

任汝德终于想起他说客的职责,准备离间她和裴獗了?

“我和大王虽是夫妻,但也不便事事言明。”

她停顿一下。

提到裴獗,语气与方才大为不同。

“先生也看见了,长门是我的长门,不是大王的。”

她不点明什么,给任汝德一个意会和胡思乱想的机会。

任汝德一副心下了然的表情,意味深长地道:

“女郎到底不是长在晋地的人。半路来降,与大王多少会隔上一层。想要交心,属实不易。”

挑拨得无声无息。

厉害。

<div class="contentadv"> 冯蕴认同地点点头,接着就用一句话,将任汝德的幻想打碎。

“谁让我心悦于他呢?既已悦之,便当从之。不嫁也嫁了,不如意也只能如此……”

她轻蹙眉,朱唇抿,好似当真为情所困,本就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这般做作之态,更显娇艳明丽,看得任汝德直叹气。

“娘子不用心急,来日方长,总有消除芥蒂,敞开心扉那一天。”

没有想到,他居然成了裴獗的说客。

萧呈要是知道,领他银钱的食客,干别的差事,不得吐血三升?

冯蕴微微抿一下嘴,眼睛里不由带了笑意。

“会的,我也相信会有那一天。只是当前,煤道的事,还得任先生多多费心。”

任汝德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拍着胸膛保证。

“娘子放心,郑寿山的小舅子念我恩情,知道我在花溪讲学,能在工坊里搞到煤球和石墨,半点都不会疑心,十分稳妥。”

冯蕴再次谢过。

又敲定了一些具体细则,她写在纸上,交给任汝德。

“有劳先生。”

任汝德接过来,突然有些激动。

冯十二娘是当真的信任他。

如此信任他啊。

他思忖一下,叹了口气道:“此去楚州,任某还探得一事,本不欲多言,但娘子如此信重,任某不敢辜负,还是要张这个嘴,做讨人厌了。”

冯蕴淡淡道:“可是邺城那边有不利于我的言行?任先生但说无妨。”

她相信李桑若恨她入骨。

在她的地盘上,世人嘴里的冯蕴,肯定是一个妖魔化的冯蕴,不是她自己。

因此她不介意。

不料,任汝德却是摇头,冷不丁道:

“此事与刺史君府上有关。”

冯蕴故作吃惊的样子,看着任汝德。

“还请先生赐教。”

任汝德微眯双眼,小声道:“此事不可为外人道……”

“明白。”

“宣平侯与邺城朝廷素有往来,杨三娘子去刺史府闹事,本是邺城的指派……”

冯蕴心下早已明白,金戈也提醒过她,就算杨令香至今不肯交代,也脱不了宣平侯和邺城的关系。

但她还是保持着震惊的表情。

毕竟这是任汝德亲自出口的秘密。

“如此说来,那贺公子的玉佩,还有那张伪装的纸条,皆是邺城所为?”

任汝德重重点头。

“很大可能,宣平侯只是个中人,就如我之于娘子一样。”

冯蕴笑了笑。

“我和任先生不一样。他们蝇营狗苟,我们光明磊落。”

任汝德尴尬地笑,“那是,那是。”

-

任汝德从长门回到住处,拿出信纸,便即刻向萧呈报信。

平常是例行公事,写些看似细枝末节,其实没有什么作用的东西,今日却写得尤为认真。

“十二娘不疑我,信任如常。”

“叙话时见十二娘面有忧色,细问之下,得知煤道一事,裴并不知情,十二娘对他多有隐瞒,恐是想自谋生路。二人之间,始终离心,离德只在早晚。”

他写得行云流水,下笔比哪一次都要来得快,末了,又添一笔。

“陛下当徐徐图之,勿争朝夕。”

写完,等墨汁晾干,他交给金戈,长长叹一口气。

“在花溪的日子如此舒坦,要真有一日回台城,我还真舍不得。”

金戈沉默。

任汝德突然转过脸来,盯着他。

“你呢?可有乐不思蜀?”

金戈让他的目光盯得吓一跳,垂下眸子。

“我孤家寡人,在哪里都是一样。”

任汝德从鼻翼里重重哼出一声,眼风撩向他,似笑非笑。

“还不肯老实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