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相见亦欢(1 / 1)

长门好细腰 姒锦 2327 字 5个月前

第498章 相见亦欢

那人是唐少恭。

李桑若视线模糊。

她看不清唐少恭的脸,但那一道模糊的影子,还有冷静得不带半分感情的声音……

让她如见救星。

“少恭叔……”

她喊了,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喉咙里滚出一串含糊的呜咽声……

接着,就听到唐少恭说了一句。

“她活着,尚可掣肘裴獗,死了,还得花钱办丧……丞相何不留她一命?”

掣肘裴獗……

李桑若听过无数次这句话。

以前她是信的……

听得多了,盲目的自信。

认为她对于裴獗来说,是特别的,裴獗是一定会在意她的,他们之间有扯不断的缘分……

可惜,直到逃亡邺城,她也没有见过裴獗受她左右。

从无。

她很想知道唐少恭说的“掣肘”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很想知道李宗训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裴獗会在意她……

李宗训终于松手,慢慢地放开。

看着她身子软软的倒在地上,良久,冷冷一声。

“那便留着吧。”

唐少恭弯着腰,轻轻拱手。

“丞相英明。”

李宗训慢慢甩开袖子,将手负在身后,又忧心忡忡地瞥一眼李桑若。

“修书一封,正告裴獗,北雍军踏过沂水之日,便是他为妹妹……收尸之时。”

妹妹?

李桑若迷迷糊糊的脑子里乱作一团。

她好似想到什么,又没有力气去深思,虚弱地倚在地上,没有睁眼,任由虚汗顺着脊背往下渗,几近晕厥。

唐少恭平静地看她一眼,拱手应喏,“属下即刻去办。”

-

自北雍军渡过通惠河后,捷报频传,花溪村里,也经常像过年似的,三不五时地庆贺一下。

从四月到九月,冯蕴也在忙着“招兵买马,修房造屋”。

侯准和邢丙带走了一大半部曲,她不得不重新招揽了一批工匠。

涂伯善夫妇得知消息,让丛文田从涂家坞堡派了不少人手,这才勉强将几个工坊运转了下去。

忙碌的夏季过去,入秋了,冬季也就不远了。

成衣坊的冬衣,小界丘的煤球,全是紧要的物资,冯蕴不肯把手底下的人一个当两个使,于是又添了不少人。

与此同时,小界丘的房舍,也越建越多,道路越修越宽……

由于她起初就存了心思,建筑有统一的规划,经过几年的陆续建设,从山脚、山腰,再到山顶,如今的小界丘,已渐渐有防御性坞堡的雏形了……

而这些,全是在不知不觉中建成的。

由于小界丘防守极严,外面的人,只知招了不少劳工,工坊也在不停的扩大,全然不知里面翻天覆地的变化……

冯蕴的生意越做越大,手下的能人,也越来越多,十郡八县行商的,无不想搭上长门的线,跟着雍怀王妃赚点舒服钱。

做生意就图一个利字。

冯蕴从不避讳自己想赚钱的态度。

反而是淳于焰,自账簿那事后,跟冯蕴就疏淡了许多,几个月来,他大半的时间都不在花溪,有生意往来,也都差屈定来谈……

冯蕴倒是乐见其成。

人不能什么都要,选择了分寸感,那她和淳于焰,就只能止步于此。

保持距离是合作伙伴最长久的关系。

暧昧只会加速死亡……

临近十月,她开始为温行溯布置新房。

修在花溪的宅子,早已落成,但温行溯人在战场,错过了五月的婚期,当时置办的很多物什,就得要重来一次。

上次时间仓促,她觉得不够完善,恰好趁这个机会,好好置办,给大兄和濮阳漪一个满意。

这些日子,她收得最多的,就是濮阳漪从西京的来信,远远超过了惜字如金的裴獗。

比起裴獗简单粗暴的三言两语,濮阳漪信里字字句句的满带思念和甜言蜜语,更令冯蕴开心。

也因为她话多,冯蕴得以从另一个角度,了解西京的一切。

就连裴獗要亲自兵伐邺城,她也是首先从濮阳漪那里听到风声,然后才收到裴獗传来的确切消息。

李宗训把守沂水北岸,扼住通往邺城的要隘,沂水会战,迫在眉睫。

这一仗,他要亲自打。

没有人喜欢打仗。

大王出马,意味着战争就快要结束了,整个长门的人,都欢欣雀跃,他们振奋地找来炮仗,放得噼啪作响……

冯蕴听到声音探头看一眼,就看到阿米尔抱着头往里冲。

“舅母……”

阿米尔性子素来直率,几乎不用冯蕴问起,她便瞪大双眼,笑逐颜开地道:

“是不是阿舅要来了?”

冯蕴笑应一声,“还没启程呢。早着。”

阿米尔眉开眼笑的,“那也快了。”

冯蕴瞥着她红扑扑的脸,一副欲笑不笑的笑,“这是想敖七了?”

阿米尔当即涨红脸。

瞥冯蕴一眼,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然后,大大方方朝她点头。

“我想他。敖七很英俊,不是吗?”

冯蕴笑道:“那是你的夫君,你说英俊,自然就英俊。”

阿米尔歪了歪头,冷不丁问:“他很好看,舅母不觉得吗?”

冯蕴眼皮一跳。

好看吗?

当年光着膀子背对着她站在池塘边的少年,不合时宜地跳入了脑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冯蕴不能欺骗自己。

她点头,“是的。外甥媳妇好福气。”

阿米尔道:“可是他喜欢你。”

冯蕴心里微微一诧,顿了顿,笑开,“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不要往心里去……”

“敖七说的。”阿米尔微抬下巴,双眼晶亮亮的,带着笑。

“我跟他是兄弟。他不瞒我。我也不瞒他。”

冯蕴:……

阿米尔道:“我也不瞒你。我阿父要将我嫁到西京,是因为我告诉他,我爱慕我的堂兄……”

噗!

冯蕴斜眼睨她。

“什么乱七八糟的。别胡说,让人听去……”

阿米尔咧着嘴笑,上来挽住冯蕴的胳膊。

“那是以前。我人小,不省事,堂兄总是顺着我,帮着我,我便以为那是喜欢了,其实那浑然不同……”

她眼里的光芒,更炽烈了些。

“得遇敖七,我才知道,真正的爱慕一个郎君,是怎样的,怎么的……哦,心花怒放,万里晴空。”

<div class="contentadv"> 冯蕴:……

这词用得,还不错。

阿米尔朝冯蕴眨了眨眼。

“要是敖七哪一天,也像我这般就好了。”

冯蕴蹙眉,一时间让这姑娘搞得不知如何言语。

阿米尔却自己找到了自洽。

“我等他长大。等他明白,爱慕舅母的爱,和爱慕妻子的爱,不是同一种爱。”

冯蕴唇角勾了勾。

“你把我整不会了。”

阿米尔哈哈大笑。

“阿舅来时,我要同舅母一道去接。”

-

十月,裴獗从西京抵达安渡。

冯蕴和贺洽,以及信州一众官吏前往安渡,出迎三里。

“怎么还不来?”

“唉,怎么还不来呢?”

小满站在冯蕴的身侧,抻长脖子不时往前张望,整个人又激动、又紧张,眼圈都红透了。

西京一别。

她和左仲这么久没见了。

新婚分离,可以想见她的思念。

冯蕴瞥她一眼,脸色平静,面带微笑,可自己知道,心下一池春水,早已被吹皱一片……

她也许久没见裴獗了。

一开始,以为很快就能再会,没想到就此被杂事拖住行程,竟是再也没去西京。

裴獗也是一样。

对外有战事,对内有朝事,他日理万机,根本不得机会来安渡跟她团聚。

半年时间,他的面容在心里,好似都淡了些……

每每在恍惚间想起这个男人的时候,率先跳入脑海的,也是他的气息、体温、紧实的怀抱,还有他低唤“蕴娘”的声音……

“雍怀王到——”

一声唱响。

冯蕴回过神,抬头看去。

裴獗带着数十侍从,风尘仆仆,如同浪潮滚滚,由远及近,疾驰而来。

十月的风,已有寒意,士兵们的面容,在冷风里掠过,十分模糊,但披甲持锐,军容整齐的样子,极为震憾。

众人当即敛目,整理衣冠,齐齐拜下。

“恭迎雍怀王!”

“驭——”

尘土飞扬而起,裴獗勒住马绳,高踞马上,视线扫过人群,定格在冯蕴的身上。

“免礼。”

冯蕴抬头,与他目光交会。

她微微一笑。

裴獗嘴唇牵动一下,执着缰绳缓缓朝她走来。

众人的目光纷纷朝他们看来。

高大威武的雍怀王,矜娇绝艳的雍怀王妃,他们看上去那样耀眼,连天际的霞光都被比了下去……

冯蕴嘴角扬起的笑容。

“大王。”

裴獗低下头来,端详着她。

众人屏紧了呼吸,冯蕴也一动不动,心莫名绷紧,连呼吸都感觉吃紧了。

只见他微微扬唇,“回去再说。”

他声音淡淡的,和煦的,沙哑至极。

众人下意识地松口气。

贺洽道:“回城。”

人群从中分开。

裴獗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然后,人群潮水一般跟在他身后,慢慢往前,涌入大开的安渡城门。

冯蕴坐在来时的马车上。

掀开一角车帘,她可以清楚地看见前方被人群簇拥的男人……

此刻的裴獗,身上有一种浓烈到无法掩饰的气场,一个背影,便压住了所有人的光芒。

冯蕴看着这样的他,想着上辈子的他。

那时候的裴獗,也威风八面,可还是有很多不同。

大概是权力为男人带来的改变,大将军和大将军王的不同,权臣和摄政权臣的不同……

以前,裴獗是杀人的刀,沙场喋血,只为忠义。

现在,同样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大将军王,更像苍穹上的烈日,耀眼夺目,笼罩着大晋王朝,所有人都得以他的意志为意志……

他的一言一行,决定着这个国家的命运和万民的荣辱。

他不是皇帝。

但他离皇帝只有一张椅子的距离……

阔别数月再见,他身上这种逼人的压迫感,更强烈了。

就连贺洽和信州官员这次出城相迎,都跟以往不同,他们小心翼翼,态度也更为微妙……

冯蕴甚至敏感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破茧而出,只等裴獗率兵攻入邺城,一切便会尘埃落定……

“娘子。”小满拉了拉冯蕴,戏谑地笑,“为何一直盯着大王不转眼?可要累坏眼睛了吧?”

冯蕴瞥她一眼,似笑非笑。

“看左侍卫不转眼的人,是谁啊?”

小满羞笑,“不理你了。”

冯蕴笑容淡淡,平静地倚壁而坐,眼帘慢慢垂下。

她喜欢小满的性子。

不胡思乱想,知足、感恩,不跟别人过不去,也不跟自己过不去,很容易幸福。

不像她……

世间纷扰难自静

心里无端便生出一些莫名的滋味……

这一世,她变了。

裴獗也变了。

最终结局会是如何?

她不知道。

裴獗:我娘子变了。

淳于焰:是病了,病得不轻……跟个傻子一样。

冯蕴: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