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我明牌，跟不跟

乔治都没想到，把印度人打垮的不是哥萨克，而是疾病。

进驻古晋的是在布尔战争中表现出色的英印部队第二军。

第二军所谓的“表现出色”，并不是在战场上消灭了多少布尔联军，而是在驻扎金伯利期间，和布尔联军相安无事，境内从未发现布尔联军，遂成为南非治安战的模范地区。

虽然乔治将阿穆尔军区的一部分兵力调往东印度，不过伦敦并不认为乔治会在砂拉越和英军公开作战。

即便有冲突，东印度公司也不会得到圣彼得堡的全面支持。

这才是英国敢于帮助布鲁克王朝复国的底气所在。

第二军抵达古晋的当天，就有数十人病倒。

随后一个星期内，第二军因感染疟疾失去战斗力的官兵超过3000人。

疾病一直是白人殖民热带、亚热带地区的最大天敌，区区一个疟疾，就曾让欧洲谈虎色变，在奎宁（金鸡纳霜）被发现之前，疟疾对殖民的抵抗作用，比千军万马都好使。

奎宁作为疟疾的特效药，全靠天然提取，还无法做到人工合成，不能大批量生产。

英印部队中的英裔军官固然第一时间可以得到治疗，普通印度士兵就因为缺乏药物只能硬撑。

仅11月14号这一天，第二军烧掉的尸体就多达117具。

第二军忙着烧尸体的时候，乃木希典率领的日军，正在砂拉越各地讨伐叛军。

婆罗洲前段时间的部落战争，并没有波及到砂拉越。

所以相当一部分东印度人为了躲避战乱逃往砂拉越，现在他们终于遭到日军的清算。

甲午清日战争中，乃木希典作为日军前锋，每到一地必烧杀掳掠，暴行和布尔战争中的英国远征军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旅顺大屠杀就是乃木希典率领的部队制造的。

在砂拉越，乃木希典变本加厉，短短半个月内既造成上万砂拉越人死亡，以至于伦敦不得不警告乃木希典约束军纪，否则不等东印度公司反击，砂拉越人就要被乃木希典杀光了。

12月1号，陈亨利从报纸上得到消息，古晋陈氏商人勾结叛军，武力对抗日军搜查，事败后举火自焚。

报纸上的消息，陈亨利一个字都不信。

所谓日军搜查，多半是日军借搜查为名掠夺钱财。

所谓事败后举火自焚，以陈亨利对陈鸿运的了解，更像是毁尸灭迹。

陈亨利想回古晋为陈鸿运操办后事，却遭到海峡殖民地的拒绝。

于是陈亨利前往椰城，希望东印度公司能为陈鸿运主持公道。

“你想要什么样的公道？去狮城地方法院起诉日军暴行吗？”

姜国贤毫不意外，这段时间砂拉越发生的类似悲剧不知道有多少。

说到底还是对欧洲人精心包装出来的“文明世界”心存幻想，把文明人想的太好了。

这也不能怪他们见识浅薄。

十九世纪初这会儿，所有新闻媒体都控制在发达国家手上，砂拉越人接触信息的渠道有限，他们不知道美国印第安人的遭遇，也不知道布尔战争期间的集中营和三光政策，甚至都没有真正接触过英国人。

那肯定英国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要回古晋，亲手为我父亲复仇！”

陈亨利痛彻心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你想怎么做？”

姜国贤全力支持。

陈鸿运做足了两手准备，送陈亨利去狮城的时候，为陈亨利准备了一大笔资金。

陈亨利决定把这笔钱拿出来购买武器，雇佣哥萨克，组建一支军队，杀回古晋。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无论我是死是活，都和东印度公司无关。”

陈亨利还是不够了解东印度公司。

15万英镑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并不少，如果陈亨利不想折腾，拿着这笔钱前往任何一个国家，都能安度余生。

但如果用于组建军队。

15万英镑大概只能组建一支1000人左右的雇佣兵，并且只能维持3个月。

对于陈亨利来说，3个月足够了。

陈亨利也没指望消灭第三师团，推翻英国在砂拉越的殖民统治。

他只想回古晋为陈鸿运复仇，能做到什么程度，对于陈亨利来说并不重要。

姜国贤就很无奈。

陈亨利大概觉得，他只要出钱，传说中爱财如命的哥萨克，就会化身悍不畏死的铁血战士，任由陈亨利驱使。

这又怎么可能。

哥萨克又不是NPC，有血有肉有感情，陈亨利要是敢拿哥萨克当敢死队用，恐怕哥萨克会第一时间把陈亨利干掉，拿钱走人。

这才是“爱财如命”的真实含义——

所谓书生造反十年不成，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你如果真想为伱父亲复仇，我告诉你应该怎么办。”

姜国贤真不是贪图陈亨利的15万英镑。

东印度公司不是想殖民砂拉越，而是要征服砂拉越，彻底将砂拉越变成东印度的一部分。

陈亨利本来就是砂拉越人，他这样的人越多，东印度公司征服砂拉越的可能性就越大。

只要能给父亲报仇，陈亨利根本不在乎钱财。

陈亨利也没有为报仇不顾一切，他将妻儿留在狮城安顿好，孤身来到椰城，本来就没打算回去。

椰城之前是荷兰的殖民地，在布鲁克王朝的宣传中，椰城就是地狱，到处是食人生番，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

陈亨利来到椰城之后，才知道布鲁克王朝的宣传有多离谱。

椰城历史悠久，几百年前就是输出胡椒和香料的著名海港，称为巽他格拉巴，意思是“椰林密布之地”，因此得名。

椰城和海参崴一样都是港口，所以椰城的设计在很大程度上参考了海参崴，除了没有地铁，椰城和海参崴的布局差不多。

海参崴由于要考虑冬季集中供暖，房屋大多是堡垒样式，四四方方就跟城堡一样，一旦战争爆发，整座城市就是一个巨大的堡垒。

椰城不用考虑供暖，建筑大多就地取材，以木质为主，和古晋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

区别在于城市规划。

卡努尼科夫利用造船厂扩建这个机会，对椰城重新进行规划，以造船厂为中心，将椰城建成东印度的海参崴。

椰城造船厂扩建计划规模庞大，一期工程仅万吨级船坞就有四个，总占地面积超过20平方公里。

陈亨利在姜国贤的办公室，见到了新椰城的设计图，也终于知道东印度公司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在东印度公司的规划中，椰城未来不仅有造船厂，而且有发电厂，有钢铁厂，有大学，有医院。

时下连狮城都没有成规模的大型医院，更没有大学，甚至连华人开办的小学，使用汉语教学，都要受到海峡殖民地政府的限制。

“汉语是阿穆尔的通用语言，阿穆尔学校都可以使用汉语教学，椰城为什么不行？”

姜国贤对1902年当下的世界，其实也不太了解。

“你们就不担心——”

陈亨利不知道姜国贤是否忌讳，不敢说的太明白。

“只要阿穆尔一直强大，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姜国贤无比自信。

欧洲人一直宣传优胜劣汰，为他们的殖民合法化进行辩护，意思是你弱你活该被欺负，被淘汰。

这玩意儿就很有意思。

欧洲强大的时候固然优胜劣汰。

万一欧洲衰弱了呢？

到时候你们这些文明人可千万别改口尊重人权啊。

姜国贤作为一个俄罗斯人，文明世界的一部分，坚决贯彻优胜劣汰森林法则，既然弱小就活该被淘汰，那就淘汰吧，这才是循天理顺民意。

所以既然乃木希典可以在古晋以勾结叛军为借口杀死陈鸿运。

那么有朝一日，陈亨利就可以在日本找乃木希典复仇。

复仇这种戏码，有一段时间在英国很流行的，莎士比亚戏剧里有很多。

现在也不怎么流行了。

因为英国人突然发现，再特么继续演下去，有可能会引火烧身。

乔治不怕引火烧身。

所以在关东总督府批准奉天铁矿将开采出来的铁砂运往日本时，乔治没有提任何反对意见。

既然圣彼得堡都不反对，乔治还反对什么呢。

也实在是没理由反对。

人家日本人拍卖时付了一大笔钱，后续购买设备又花了一大笔。

到了施工阶段，工人虽然是日本人自己在国内雇佣的，可同样按照合同约定，该给的钱一分都不少。

乔治实在是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日本人这段时间也不好过。

西伯利亚舰队的全重型火炮战列舰正在持续发酵中，日本人突然发现，他们花费巨资组建的六六舰队居然已经沦落到淘汰边缘。

西伯利亚舰队的全重型火炮战列舰，预计到1905年服役。

也就是说，日本如果在1905年之前，不继续提升六六舰队的装备水平，那么到时候六六舰队将全方位落后于西伯利亚舰队。

可继续提升，又已经严重超出日本的能力范围。

日本从甲午战争中得到第一桶金，本来准备在辛丑战争中再捞一笔。

俄罗斯帝国的异军突起，打乱了日本的如意算盘，日本现在即便不扩军，都已经快要维持不下去了。